听到这个声音,童副所长的心就是猛然一沉,因为他很清楚,能够这样说话的,肯定是领导,而且地位肯定要比他们高,要不然没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童副所长赶紧转过头朝着门口方向看去,只是门口亮着的灯刚好映照得对方有些背光,他只能看到过来了五六个人,不过看架势都是领导级别的,因为穿着和走路的气势都不一样。
还没等他开口,一旁已经被冲昏头的郑主任已经开口了:“我他妈的就要枪毙了那小子,这是政府给我的权力,他袭击国家干部,这是根本没把政府放在眼里,他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童副所长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了,他也搞不清对面那是什么人,不过郑主任这样子,明显是把对方给得罪了,老郑这前途基本上是没戏了,除非对方不去追究老郑的问题。
“陈县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政府给干部随意枪毙别人的权力,是我孤陋寡闻,还是这边的政策跟我们那边不一样?我们香江那边,就算是杀人犯,那也是要大法官审理,审理之后交给下面执行,从来没听过有人可以随便枪毙别人的,这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一个明显带着粤语口音的声音开口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童副所长不由得一个激灵,顿时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这种口音他只在香江那边过来的录像带上听过,现实中可是从来没有碰到过,他听说过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市里有香江那边回来探亲的,想要在市里投资,当时省城都有领导下来陪同的。
这是遇到有香江那边的人回来投资,刚好跟着领导一起视察到这里?不对啊,就算跟着领导一起来视察,也不应该是夜里过来,更不会视察到乡镇派出所这种地方,这也太奇怪了。
在一瞬间,童副所长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不过这些念头都被他一一排除了,在这紧张的时刻,他的大脑比平时不知道好用了多少倍。他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投资,反倒更像是有问题,特意来找派出所麻烦的。
下一个瞬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邹凯!对方是因为邹凯来的。他也听人说过,邹凯是在南方做生意的,至于在哪里做生意,有人说是莞城,也有人说莞城只是邹凯的小生意罢了,当然,郑主任跟他说的是,邹凯做的就是人贩子的活儿,只不过不卖人,卖人的劳动力罢了。
邹凯在南方做生意,香江也在南方,这么算起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跟香江那边有关系,人家过来跟邹凯撑腰来了。
除了这个可能,是没有其他可能性的,因为不管是那边的人来投资,还是来探亲,认祖归宗什么的,要来也是白天来,哪怕找领导陪同,那也是白天行动,哪里有大半夜跑来的?
更何况还是来乡镇派出所,乡镇派出所里能有什么?查户籍?根本都不用,真要是探亲什么的,只要知道在哪一块,去了当地找地方上的村民和干部,不比派出所知道的清楚?
别人不知道这个年代派出所的工作内容和实际能起到的作用,他这个做副所长的还能不知道?所以,也肯定不是来寻亲什么的。
这些可能都排除了之后,唯一可能让一帮领导陪着香江那边过来的人来乡镇派出所的,那就是邹凯这个不安定因素了。
想到这里,童副所长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已经软了,他想要上前跟领导套近乎,或者赶紧表明自己的清白,防止自己被郑主任拖入这个泥潭,可是他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力,连动弹分毫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影走上前来,冲着喝醉的郑主任脸上狠狠的抽了两个耳光:“你要枪毙谁?你代表政府,你有什么资格代表政府?你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
郑主任被这两耳光直接抽蒙了,到了这会儿,他的酒基本上也已经醒了,他很清楚,普通人绝对没有着胆量抽一个干部的耳光,而且他听着这声音十分耳熟,刚才那个人说陈县长,这声音肯定不是陈县长,不过应该也是县里某位大佬的声音。
说真的,这样直接当众甩另外一个干部的耳光,其实也挺过分的,这手段有些不上台面,要是放在几十年后,智能手机发达的年代,随便找个自媒体把料捅出去,加上个骇人听闻的标题,不管是郑主任还是这位抽他耳光的领导,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还会丢掉乌纱帽。
但是这个年代,基层的管理方式就是封建家长式的作风,抽耳光真的不算是什么大事,干出来这么丢人的事情,说出来那么没水平的话,让县里领导在香江那边过来的客人面前丢人,抽耳光是轻的了,那还是在留着面子。
要不是还想着有香江那边的客人看着,这会儿郑主任直接挨顿打,踹他十几脚都不解恨。
其实现场这些领导甚至连毙了郑主任的心都有了:他妈的你还要枪毙别人,你还要代表政府,你这话私底下说说就算了,当着香江那边的客人说,人家还以为大陆基层都这么乱,这要是传到上面去,咱们这一帮人都要吃挂落,说不定从此仕途无望,还要被降职处理。
这不是开玩笑,这个年代国家在很多地方是缺少自信的,在很多地方做法也有些过激,比如说去其他国家参加什么体育赛事,是不能随意离队的,要穿统一服装,统一服装还是定制的。
其实这种统一行动,在国外人看来有些傻乎乎的,但是国家认为这样纪律严明才不会丢了国家的脸面,而在面对外宾和回嘉祥的港澳台同胞时,也是相当注重脸面的,谁要是给国家丢了脸,说十恶不赦有点过了,但是基本上也属于政治错误,是相当严重并且影响仕途的。
郑主任刚才的话实在是太丢人了,要不是县里的几个领导想着不能再表现出我们不太讲究程序和规矩,都想直接把这家伙抓起来了。打耳光真的已经是很克制了,因为是真的给气坏了。
郑主任被耳光抽蒙了,童副所长吓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来人中有一个人开口道:“我兄弟邹凯呢?他人在哪里?”
童副所长听到对方那粤省味儿的粗糙普通话,更是一颗心凉到了**,没有当场哭出来已经算是心智坚定了。
“还傻站着干嘛?问你呢,人在哪里?”刚才扇耳光的那个领导恶狠狠地冲着童副所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