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凯老家所在的镇子,是个少数民族和汉族混居的镇子,少数民族在镇上的人数还是不少的。
正因为如此,镇上有很多饭馆是专门做牛羊肉的,味道都相当不错,这也算是本地的一个福利,毕竟想吃那么正宗美味的牛羊肉,也是不容易做到的。
不过这样的混居也会有一些隐患,比如说邹凯在镇上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就一直很害怕去那边的少数民族聚居区。
因为有很多关于那边的传言,比如说,你要是不小心把宰羊说成了杀羊,人家可能就要打你,你要是身上带着猪油味儿,也会挨打之类的等等。更离谱的传言会有,要是真的杀了你,人家也不用坐牢,因为国家是保护人家的。
这些谣言要等到邹凯成年之后,见过世面,听明白了民族保护政策,才知道那是谣言,但是对小时候的邹凯来说,哪里有辨别能力,他觉得那就是真的,所以,他小时候一直不敢去东边的聚居区玩,连那边的同学邀请他去家里做客,他也不敢。
因为小孩子脑子里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那些电视上看到恐怖剧情,小孩子也会把它当真,代入其中。
当年邹凯把那里当成了禁区,现在他长大了,当然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去想,他知道那边生活的也都是普通人,只不过是民族和信仰不同而已,他们也要赚钱养家,养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他们也要吃饭睡觉。
他们当中也有好人,也有坏人,有待人和善者,也有像刺猬一样浑身带刺的,也许当年那些谣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可能的确有人为了利益或者阴暗心理,故意寻衅找茬过,但是整体来说,这世界上还是好人比较多。
别看邹凯一直对东边的聚居区相当害怕,可是等他懂事才知道,学校附近的几家烩面馆拉面馆,其实都是东边聚居区的人开的,他上初中时,拿着一块五的零钱去买一碗烩面,人家也是笑吟吟的招呼他,并没有什么不讲理的举动。
邹凯原本想自己买牛肉羊肉,自己出钱,但是曹海洋哪里肯?
“小凯,今天必须是我出钱,你要是掏钱包我可就真跟你急了。”曹海洋说话的时候,的确着急了:北方这边有些传统关乎到面子,就像现在这样,要是上门做客还自己掏钱买熟菜,那主人家就会觉得面子受损。
因为这样做,要么是主人家家里实在比较贫困,上门带点荤菜,客人自己吃的舒坦,也给主人家开开荤,面子上也过得去。要不就是关系不够亲近,客人上门还要跟你客气。
曹海洋觉得自家这大半年以来都在靠着邹凯的生意赚钱,本来就是占光,要是邹凯上门来吃饭,还要自己买熟菜,那他可就太没脸了,更何况他还要娶邹娟,按本地的规矩,招待老丈人和小舅子,那都是要尽心尽意的。
本地的规矩,结婚前,老丈人和小舅子不巴结好,婚事那可是有可能要黄的,一来人家觉得你会不尊重岳父岳母家,二来也会觉得你家里穷,闺女嫁过来可能要受苦。所以当地只要是岳父和小舅子上门,哪怕借钱也要多买肉,招待好。
邹凯是真的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现在他是最有钱的,多出钱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他从来没有过想要“考验”姐夫曹海洋,前世姐夫曹海洋一家被他拖累,肯定有所怨言,但是却从来没有让他大姐邹娟难做,这样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总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根本不需要这样客套,就下意识的要自己掏钱付款了,没想到准姐夫曹海洋那么大反应,他这才想起这方面的规矩。
于是,他赶忙解释道:“海洋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馋了,想买点吃,没想那么多。”
曹海洋见他说的真诚,也就放下心来,不过嘴上还是道:“想吃肉多简单,我就在街上住,哪一家卤牛肉好吃,我最清楚,咱们去那边买。”
好在说话的时候,曹海洋已经把邹凯拉到了店外面,要是店老板听到他这么说话,敢拿刀跟他拼命——当着人家的面说其他家的牛肉好吃,那不是摆明了说人家的肉做的不行吗?
三个人重新上了车,按照曹海洋的指点去了一家在小巷子里的店里,味道的确不一样,在巷子口就能闻到浓郁的肉香味儿,让人闻了就食欲大增。
曹海洋和邹凯下了车,邹爸没有跟上来,他选择了坐在车上镇守大本营。其实这也是人情世故的一种,作为长辈,他跟着小辈一起去买肉不太好,毕竟这种事情,按规矩应该请示他这个当长辈的。
到时候他到底是选不选?卤牛肉那么贵,买太多也不合适,他不让买曹海洋肯定不肯,他要是拦着,俩孩子可能又不够尽兴,所以他干脆不去管,反正现在家里有钱了,就让邹凯和曹海洋折腾去,总不至于买一头牛回来。
邹凯和曹海洋走进小巷子,就看到显得有些破旧的屋子前面,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排队买肉了。
曹海洋还忍不住跟邹凯讲了起来:“咱们镇上就这家的牛肉卤的最好,就是他们家住的偏,他爸妈身体又不好,家里穷,他们家每次卤肉也不会卤太多,只有知道的人才能找到地方来买,外人根本买不到。”
邹凯看着卤肉店破旧的房子,心中不由得感慨:这世界上有太多悲欢离合的故事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和幸福,不过这一家应该还算是不错的,最起码有一技之长,还能有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
邹凯又和曹海洋闲聊了几句,就轮到他们了。这一次,邹凯压根没去拿钱包,一副让姐夫曹海洋全权处理一切的架势。
曹海洋这才放下心来,直接选了两块最大的牛肉,让小老板给称重:“这两块最大的,一块切,另外那一块不要切,直接给我装好就行了。”
邹凯也没在意,等到曹海洋付完账,伸手把装着另外一块牛肉的塑料袋递给他,他才反应过来:“海洋哥,你这是做什么?”
“拿着,你不是馋卤牛肉吗?这一块带回家去,这几天每顿都吃点,这家牛肉卤的真好,你要是回去莞城,那可就吃不到这么香的牛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