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实实将发尾从后脑勺捋过来,又看了梁易一眼,小心地把它凑近火光,刺啦几声,发尾燃烧起来,一股焦糊的味道扩散开来,梁易瞪大了眼珠盯着她那长到已经在地上堆成一小座山丘的发堆,靠墙的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栽跟头。
常听街坊四邻的妇女说起,男人不是个好东西,天下男人都一样,她此刻十分赞同,全是因为梁易那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家伙,让她给他照亮自己倒是轻松,校实实一手拽着身后燃烧的长发一脸气愤,梁易则站在移动的火源旁四处查看,丝毫没察觉出来她的不乐意。
“大哥哥,又转了一圈了!”,校实实唉声叹气。
“别闹”,他定住步伐,看着那条岔道口,“这里一定有某种东西能将那些复杂的小道移动排成一条顺利通行的路”,他眼珠一转,转头看着墙上那处装了许多灯油的凹槽,“也许……”,他走过去伸手往灯油里放。
校实实惊恐万状,刚想阻止,梁易又接着说话了。
“果然,这灯油底部有按钮”,他手指往下一摁,凹槽底部长出了一盘七巧板,顿时灯油漏尽,凹槽自动立了起来,贴于墙面。
“这是什么?”,校实实将火源拖近,亮堂堂的七巧板出现在眼前泛着油光,她好奇的看向梁易。
“这像是一种符号标识,似乎是……姓氏!”
只见梁易上下左右的推卸,速度快得不像话,着实又惊艳到了她。
“这是怎么看出来是姓氏的?”,怎么看都像是一种古老的文字,她不认识的文字。
“中长史刘大人,这个应该是个刘字”,梁易嘀咕道。
……
这人完全没有在听她说话!
几下折腾,梁易停下手来,紧接着链条齿轮的咯吱声传来,随后一阵地动石滚,闷闷地轰隆声渐渐消失。
梁易从她腰下抓起头发示意她走,校实实傻不愣登的挨着他身边,两人一起并排着往里靠近。
她看着一高一矮两个灯影,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别的心思。
拐了两个弯,两人行至一扇铜门前,梁易防备地推开,原本漆黑的屋内立刻灯火通明,一排排的烛火挨个亮起来,校实实一眼就看见了屋内正中心的一堆珠宝,抬脚就要往里走,梁易见状,抽过屋内箱子上摆放的银剑朝她一甩,剑过腰身没伤及她分毫,吓得她五味杂陈地看向身后,那拖地的多余长发被斩断,留在门外。
她是该气他闷不做声,还是该谢他?!
校实实哎呀一声,有想那个的时间她都能装上一口袋宝贝了。
梁易看了四周的,几下做到心中有数。
“发财啦!发财啦!”,校实实乐呵呵的捧起各类珍贵的珠子,两眼发光。
“你想好了,拿了它你也是贪图庙堂宝藏的罪人”
梁易阴森森的话飘进她耳朵,她满脸的笑瞬间凝固。赶紧扔掉手里的宝贝,一脸正气地离开,“走吧,虽然我很贫穷,但我至少精神上曾经富有过”
梁易无奈地笑了笑,快步走到前面,“回京城,到府里找我拿银子,翻倍!”
那清朗地声音回荡在过道里,拯救了校实实一颗失落的心。
“真的?大哥哥你人真好”,她扯着嗓子回应,再等她出暗室时,梁易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
这黑灯瞎火的,府里又遭过灭门,仅靠月光,还是不够安抚人心,校实实缩着身子,东张西望地出了主屋,“梁易?”
她悄声喊着,回答她的只有偶尔从空中惊飞的鸟,扑拉着翅膀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微风拂过草木,沙啦沙啦作响,伴着那树木枝叶斑影婆娑,恐慌惧怕油然而生。
“梁易?”
“梁易?!”
她喊得急了些,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这鬼地方绕得她晕头,早知道梁易带路时就该好好记着,也不至于走不出去。
校实实靠着院边墙角,将自己缩成一团,她闭上眼睛努力给自己催眠,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什么也不怕了,等天亮了凭着记忆里的残影她就不信自己出不去。
梁易绕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暗藏杀手后,才想起校实实,脚尖几转间,他还是选择了回去找她,还是老话,她太蠢了。
梁易飞身跃起立在墙头,站在高处俯瞰,竟然没见着校实实的影子,随后他几起几落,又在其他几处看了看,最后落在有暗室那处院子的墙头,一只脚踩在墙头,另一只随意地搭拉着。
“说你蠢,你还真是蠢笨如猪,这么久了连一个院子还没走出去”
梁易嘲讽的声音从头顶盖下,校实实一激灵,欢喜地仰头对上他的眸子,黑夜里,看得不是很清楚,可梁易却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泪挂了两条,他跃下来,站在她身边,更加清晰的看见那双泪蒙蒙的眼睛上,睫毛混着泪水湿成几团,湿漉漉的,看得他心软。
“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她吸嗒着鼻涕抹着泪,哽咽着。
梁易被她弄得有些烦躁,也不多说,拎着她就往外蹿,几下飞到府外的街道上。
“这里明天就会有清衙赶来,东西也会由令捕营亲自押送入京城充国库”
梁易淡淡道,在他出暗室检查完周围情况后又去了一趟秦州清衙,衙内大人将他说的几处重要线索记得清楚,只等明天令捕营将军率队来押送,这件事就算交差了,而对梁易来说,这件事远远没完。
中长史刘大人虽然贪财,但敢在陛下头上动土他是万万不敢的,他那人梁易在宗卷司查过,欺软怕硬。这处宝藏陛下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他一个中长史难道能比陛下还神通广大?!
“那我们现在去哪?”,校实实弱弱的问,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梁易自然听到了她肚子叫的声音,也难怪,晚饭没吃撑到现在不叫才怪。
他手指作势放在嘴边,一声响亮的哨音在街道上远扬,随后校实实便听见马蹄哒哒声,越来越近。
“你什么时候有马了?”
来时坐得马车,这出来的一会儿功夫就搞来一匹马,校实实越来越佩服他了。
“管那么多干什么,上去”,他催促着校实实,又温柔地顺了顺马儿的鬃毛,飞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夜里的风刮在脸上凉凉的,校实实却觉得热,这是他们挨得最近的一次,梁易的手紧握着缰绳策马,时不时蹭着她的手臂,这种肢体接触让她脸颊越发灼热。
在马背上坐了一段路程,校实实开始扭动起来,她不会骑马自然不会习惯在马背上颠簸的滋味,实在是颠得她屁股疼,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微微偏头问梁易:“能休息一下吗?”
梁易大手爆头,示意她不要乱动,而后爽朗地开口,“快马进城,能赶上城门口挑担卖馄饨的阿爷,校实实,你有福了”
校实实,你有福了。
耳边萦绕着他念的她的名字,校实实咬咬牙,忍着屁股疼一路捱到下马。
脚刚落地,城墙上报时的人嘭一声击鼓高声喊道:“开城门!”
城外一窝蜂百姓立马自觉排好队等着检查,校实实迅速的跑过去钻进前列在前面留出空隙来,向梁易招手:“这儿!”
梁易瞥她一眼,直接跟检查的官爷说了几句,直杠杠地牵马进去了。
校实实:……
她望着梁易背影,又从队列里窜出来,打算跟那官爷解说一番他们是认识的,那官爷只是看她一眼,便摆手放她进去了。
她看向身后排队的人,神气地小走几步,然后赶紧奔向梁易。
挑担卖馄饨的老人架起小桌,盛好两碗,一碗亲自递给梁易,一碗示意校实实自己拿筷子坐旁边的阶梯上吃。
校实实往嘴里塞了几个,真香!
“没想到你一个富家公子还能看得上这种小摊贩”,校实实表示不解,却又对他这种不将人阶级化的作为表示感动。
“他是我旁亲阿爷”,梁易轻飘飘一句话。
校实实一口汤汁没顺下去,呛在喉鼻间,难受。
“咳咳咳……你说,咳咳,他是你亲阿爷?”
“小时候养我爹,不是亲的,胜似亲的”,梁易满眼温柔地看着一旁收拾的阿爷,吃完后把碗筷好好地摆进箩筐里。
校实实不敢多说什么,也老实地放好,摸着肚皮一脸满足。
“我现在去一趟令捕营,你就不用跟着了”
校实实白眼一翻,谁要跟着你了,这京城熟门熟路地,她赶着回家还来不及呢。
梁易驾马扬去,校实实也打算走了,正准备乖巧地跟阿爷说再见的她,面对他一双幽深漆黑的火辣视线,而后十分不舍地掏出银子来,付了饭钱阿爷才收回他那眼神。
校实实心里骂着梁易,脚下不停地朝家的方向去,好一阵她反应过来心底惊呼,她回什么家呀,她得先去拿到银子才好意思回家吧,于是她步行穿过六条街钻过一条小巷累死累活才来到大名鼎鼎的梁府。
她以前怎么没想到这梁易就是这府上的公子呢!真是要寻着路人问仔细才如恍然大悟般脑子灵光起来。
与其他府邸不一样,梁府门前不是两尊石狮,而是两尊威武霸气的将军?!校实实围着那两尊持枪持剑的两尊大石人仔细看了一圈,最后认定就是战场上指挥杀敌的将军,在这梁府大门前立将军才符合大家风范。
实在无聊至极,校实实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一屁股坐在那持剑的石人脚上。
人生大概就是在无聊和不无聊中度过的吧,校实实双手捧脸手肘放在腿上看着门前稀疏经过的路人。
就在她上下眼皮打架睡意浓袭时,大门打开拖长的吱呀一声惊醒了睡梦边缘徘徊的她。
一声稚嫩的女音急促地响起,“小姐,小姐你慢些走”
校实实立马埋下头从手指缝里观察,一位罗缎粉褶裙腰上挂流苏香囊的女子气冲冲地从里面走出来,面带怒色却又有着女子常见地娇作。
看着面相跟她差不多大小,不是梁易的表姐妹那便是他的心上人,校实实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