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越王杨素因为督建东都洛阳城在大隋朝的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不过客观上说，其实洛阳城还没有成为所谓的东都就已经相当繁华了。
洛阳是中国的四大古都之一，从中国第一个王朝夏朝开始，先后有夏商、西周、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等都在洛阳建都。洛阳城不仅一直经济发达、文化先进。
到了隋初时，它甚至还已经被公认为是一座国际性大都市了。
洛阳城是一个国际性大都市这个结论可不是我信口开河自己杜撰出来的，它是经过当时最权威的城市研究专家多次论证才得出的结论。当时国际上鉴定一座城市是不是国际性大都市有一个既简单又权威的方法，那就是往街上的人群中扔砖头！具体操作方面就是在城里随机选十个不同的地点朝空中扔一把碎砖头，扔完碎石头后再收集骂人的声音，街道中骂人的声音中所用的外语种类越多，就说明它的国际化程度越高。反之，就表示该城市的国际化程度越低。
在洛阳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你只要随便往半空中扔一把碎砖头，周围就立刻会响起超过十种语言骂娘的声音。如果严格遵守国际标准，选择十个地点每个地方都扔一把碎砖头的话，加起来就能听到好几十种不同的外语！那些骂人的声音中有波斯语、希腊语、印度土话、阿拉伯语以及某些说不上名字的语言。洛阳城的街上被扔砖头以后骂娘的语言种类如此之多，就充分说明了洛阳城的国际化程度已经非常之高了。
住在洛阳城里的土著居民（土生土长的洛阳人）被砖头砸到以后倒不怎么骂人，他们被石头砸到以后大都嘴巴抿得紧紧的，脸上带着郁郁的表情，然后就这样静静地向你走过来，越来越近，越走越近。当你看到他们走到离你十米左右的距离就千万要注意了，因为你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城里的那些土著被砖头砸中以后没有骂人倒不是说他们是一群谦谦君子，其实他们都蛮横着呢！洛阳城里的土著之所以没有骂人是因为他们不想在骂人上浪费时间，他们是要直接走过来和你干架的！
虽然洛阳城是一座大城市，住在这座城里的人大都很有文化，但是他们并不排斥用打架的这种原始的办法来解决争端。事实上，住在洛阳城里的人对用打架这种高效的方法解决问题还挺推崇的，并且他们都遵循一些不成文的规则。通常情况下，打赢的人在痛揍了对手以后也会给对方留几分面子，不会逼人太甚；而落败的一方被教训了一顿以后也不会一直记仇。嘴贱的也最多只是嘀咕几句“娘的，今天运气怎么这么差，竟然被自己儿子揍了一顿”，嘀咕完以后就垂头丧气地走了；而围观者见到打架的人都走了自然也就不再聚集，转身就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作为大隋朝的都城，长安城有许多让人骄傲的地方，但是城里的泥土路一直都遭人诟病，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东都洛阳城。不过，洛阳城的地面上其实也并不尽是石板路。
关于隋末洛阳城的道路问题，大师王小波的《红拂夜奔》就有过非常到位的记载，隋末时的洛阳城主要有两种街道，一种是石板路铺成的街道，一种是泥水路的街道。石板路和泥石路可不仅仅是名字不同，它们上面的风景，生活的人处境也大不一样……
至于洛阳城为什么要分石板路和泥水路，我有两种互相矛盾的猜测。
我的第一种猜测是，洛阳城虽然是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但是它的财力和物资储备还没有富足到可以做成任何事情的程度，比如说石板路的事情它就做不成：即便是耗尽洛阳城全部的财力，再把整个洛阳山上所有的石头全部加工成石板，也不够把城里所有的街道都铺成石板路，所以洛阳城里必须有一部分是街道是坑坑洼洼的泥水路。这也就是说，洛阳城之所以会出现让人讨厌的泥水路纯粹是一个无奈之举。
我的另外一种猜测是，洛阳城是个绝好的地方，既不差钱和粮食，更不差铺地板用石板和人力，但是因为城里的某部分人不想整个洛阳城的路上都被铺上石板，所以某一部分人只能住泥水路。
想一想就知道了，如果整个洛阳城里的街道都被铺成石板路，大家走路当然更方便了，但是会出现一种非常可怕的情况：富人脚下踩的都是石板路，穷人脚下踩的也是石板路，那么就完全体现不出洛阳城里的达官贵人身份的优越性了，这是洛阳城里某小部分心理阴暗的达官贵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
这也就是说，其实把洛阳城里所有的街道都铺成石板路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心愿，而且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只是这个因为想法因为遭到了小部分别有用心人的反对最终它没能成为现实。
我的后一个猜想听起来似乎有一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但是我觉得它会离真相更加接近一点。因为真相往往是比较龌龊的。
石板路，顾名思义就是地面由石板铺成的路。洛阳城里建在石板路那边的宅子面积一般都非常的大，里面有很大的客厅，很多的房间，很大的花园，在大门的门框上挂着一块很大的牌匾，上面写着“杨府”、“王府”、“独孤府”、“慕容府”“宇文府”、“窦府”等等字样，它们的大门朝外面敞开着，门的两边站着凶神恶煞的仆人，路人经过时只要偷偷地往里边多瞟几眼，就会招来他们严厉的呵斥。
这些不能随便进去的宅子里一般都装修得富丽堂皇，里面还养了许许多多的歌伎。据知情人士透露：某些地位显赫的府邸还用大货船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了不少歌妓，她们中不少人都长得金发碧眼、身材火爆，无论是模样、还是身材都和隋朝的姑娘大不一样。当然，这些姑娘的价钱也一点都不便宜！
洛阳城里面除了石板铺成的街道，还有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街道，那就是泥水路的街道了。关于泥水路的成因我在上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泥水路本来是泥土路，路面是由红色的泥土夯成的，被修得中间高两边略低，这样的道路设计理念在国际上都是很先进的，只可惜它后来没有经受住实践的考验。洛阳城的人口密度极大，那些泥土路被行人踩的次数太多，中间的泥土就凹进去，只要一下雨路面中间就积满了雨水，最后就变成了泥水路。和长安城里的泥水路差不多，洛阳城里的泥水路也总是半湿不干的样子，道路旁边的排水沟更是一年到头都没有干过似的，而且会不时散发出某种让人作呕的恶臭。行人走在这样的路上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摔得四脚朝天，弄得满身都是泥渍。
有泥水路就会有泥水路的街道。洛阳城泥水路的街道两边的房子大都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房屋之间的巷子昏昏暗暗的、抬头不见天日，走在巷子里面的人只要一不留神就会滑到或者碰到迎面走来的行人的额头，轻则碰得鼻青脸肿、面目狰狞，重则当场晕倒在巷子的泥泊里，然后被后面经过的路人踩得七荤八素意识全无。
泥水路外面的巷子很阴暗，房子里面那就更不用说了，它们简直和某些大宅院的地下室差不多，大白天都要点一盏灯才能够看得清地面。由于房子里面过于潮湿的缘故，像蟑螂、老鼠、蚊子这些小动物在泥水路旁边的房子里面随处可见，如果你的运气和视力足够好的话，还可以看到爬到地面来喘气的蚯蚓……
由于经济条件的限制，洛阳城里的“老外”大都住在房租比较便宜的泥水路——“老外”是洛阳城里的土著为了将自己和那些到洛阳城来谋生的外地人区分开来，给来洛阳城里来谋生的平头百姓取的绰号。
城里的老外们因为长相、皮肤颜色各异，在城里的地位也有点不一样：长着黄皮肤、黑眼睛的是一般的老外。他们长相和洛阳土著并不两样，在所有的老外中地位也是最高；长着白色和黑色皮肤的老外是老外中的老外，由于长相和肤色都与大隋朝境内的子民大不一样的缘故，他们又被洛阳城的土著轻蔑地称为“鬼佬”。“鬼佬”在所有的老外中地位最低，处境也最为艰难。
事实上，当时住在洛阳城里的“鬼佬”数量还有点多。
在大业元年前后，只要你在洛阳城比较繁华的地段随便转上一圈，总是能在路上遇到一些鬼佬。那些鬼佬中有的眼窝深陷、面露菜色，看起来一副忧伤至深的样子；有的头发卷曲，脸色发黑，样子看起来似乎已经病得不轻；还有的眼睛已经饿得发绿，头发因为缺乏营养的缘故而变成枯黄色，看起来就像将不久于人世一样，让人见了就会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来……
李药师当时也住在洛阳城里面，但是他既不是住在石板路，也不是住在泥水路）。李药师的宅子所处的街道有一个非常不一般的名字，它叫做泥石路。
听到自己脚下所踩的土地名字叫做泥石路，你千万不要感到惊慌失措，更不用转过身撒腿就往回跑。即使你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力，你也应该要相信李药师啊！李药师如此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头脑发晕住在一个经常发生泥石流的地方呢？
事实上，泥石路从过去到现在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泥石流，而且看样子将来也不会发生泥石流。说白了，泥石路其实只不过是一个简称而已，它周围的地质条件好着呢！
李药师的宅子正好处于泥水路和石板路之间，而且它所在街道的路面上有一半铺着石板，有一半是原生态的泥土路面，如果要给那条路取个名字的话，泥石路自然就是一个现成的名字了。其实泥石路在洛阳城的地图上还有一个比较正式的名字，八卦路。
如果只是从地理位置来说，八卦路绝对算不上偏僻，环境也说不上多恶劣，但是住在八卦路的人其实并不是多。整个八卦路的常住人口加起来也就数百人而已，这在寸土寸金的洛阳城看起来或多或少显得有点吊诡。
在八卦路住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八卦路和其他的地方有点不一样，它不仅经常会出现一些诸如夏天下冰雹之类的反季节天气，有时甚至还会出现街道的一边艳阳高照，另外一边却飘着牛毛细雨的诡异天气。行人平时走在这样的路上，心里难免会感到有点凉飕飕的。
外面因此有传言说，八卦路其实是一个阴阳之气集聚的地方，正经人家住在这样的地方有点不太吉利。
关于八卦路不适合正经人家居住的传言是真是假没有几个人能弄清楚，不过八卦路的常住居民中确实有不少人的行为看起来有点可疑。
比如说，八卦路有一个卖烧饼的王麻子，平时他就像个话痨一样，一天说的客套话比别人一个月说的话加起来还要多。不过有时候，你又可以看到他坐在某个角落里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为什么事情烦恼；比如说坐在路边拉二胡的瞽目老人，他平时都是闭着眼睛专心拉二胡，就好像路过的行人都是从眼前飘过的浮云一样，不过每当有恶作剧的人往他身前那个装钱的盘子扔小砖头时，他的脸上总是会露出不悦的神色；再比如那个修鞋的张瘸子，他的一双眼睛看起来总是似笑非笑的，你永远弄不明白他的眼睛天生就是那样，还是他正在朝你背后的某个人使眼色；还有八卦路唯一的一家客栈的老板娘金香玉，她平时总是待在自己的客栈里面，但是洛阳城里发生的大事小事她似乎都能听到风声，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你有时间听我继续说下去，你就会发现八卦路还住了许许多多像王麻子、瞽目老人、张瘸子、金香玉这样的人。他们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良民，但是你回过头来仔细想一想，又会发现他们的行为又有许多不太符合常理的地方。
其实不仅是住在八卦路的居民看起来有点古怪，某些从泥水路经过的路人看起来也有点让人不放心。
每天从八卦路经过的行人很多，他们中某些人每天都要从八卦路经过好几次，但是每次都穿着不同的衣服，假装自己是第一次从八卦路路过；他们中某些人的洛阳话一点都不地道，却非要说自己是从小就在洛阳城长大的洛阳土著；他们中某些人经过八卦路时总喜欢伸长脑袋东张西望，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他们甚至还会把脑袋和旁边的人凑在一起，进行一些诸如“情况怎么样”、“最近上面催得有点急”“已经布置下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之类，乍听起来有点不知所谓、但是仔细想一想却又意味深长的对话，这一切给原本看起来就不怎么平静的八卦路平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李药师所住的宅子面积很大，不过是那种大而破落的院子。
如果你只是站在宅子外面，是很难看清楚宅子整体布局的。李药师宅子的围墙很高很长，它就像一条长蛇一样伸向远方，由于围墙长时间被雨水和风沙侵蚀，已经看不出它原来的模样。
除了围墙以外，李药师那座宅子的大门看起来也有点历史了。李药师宅子的大门差不多有一丈高，看起来很是气派，但是门上的油漆已经脱落，露出了斑驳的木头。那个大门就一直是那么虚掩着，在大门的两旁没有威武的石狮子，也没有趾高气扬的下人把守。这一切使得李药师的整座宅子在八卦路显得既低调又有点张扬。
推开李药师宅子的大门，就可以看到宅子的前院种了好几棵歪脖子的大槐树，树对面的屋檐下有一张很大的桌子，在桌子的四周还摆放着四条长板凳。不用多解析就能知道，坐在这样的地方喝茶或者看书都非常之好，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出来晒晒太阳，下雨时却淋不到半点雨，而且空气总是会特别新鲜。
如果你走进宅子的前院后凑巧回过头往后看，还可以看到他宅子的门梁上面挂着一块牌匾。那块牌匾的尺寸不大，模样看起来也很陈旧，它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它是挂在大门的门梁里面的，行人站在外面根本就看不到。
在那块牌匾上面写了几个古魏书体的大字，“风云际会”。
二
隋末时的洛阳城是一座世界公认的国际性大都市，城里超过一半以上的常住居民都是老外。如此多生活习惯、价值信仰各异的人在同一座城市里一起工作、生活，彼此之间难免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不用说其他的了，光是他们聊天的方式就已经足够有趣了。
有的老外见面聊天时总是习惯从最近的天气情况聊起，有的老外则习惯从最近城里的空气质量聊起，有的老外则喜欢从最近的国家形势聊起，还有一些老外更离谱，他们甚至一见面就询问对方最近的性生活怎么样，让旁人听了简直吃惊得牙套都要掉下来。不过，无论那些老外们聊天的方式是如何的奇怪，最后他们无一例外地会聊到工作的事情上来。
城里的老外总是喜欢把工作挂在自己的嘴边，倒不是说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工作非常有趣，这都是被生活给逼的！对一个生活在洛阳城里的老外来说，衣食住行是一个永远无法逃避的问题，而衣食住行要花的钱又总是和工作收入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所以老外们见面时讨论工作其实是一个无奈之举。
洛阳城的老外们大多整天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像李药师这样成天在街上溜达的闲人就难免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更何况李药师这厮的长相本来就已经够吸引人的注意力了：李药师这厮长得牛高马大，站起来大概比城里一般的男人要高出一个多两个头的样子，手长脚长，脸上的轮廓就像用锋利的雕刻刀雕刻过一样，行人见到他在街上晃荡时总是会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
记得李药师第一次在泥石路闲逛，有邻居见了就走过来问他：喂，大个子，看你的样子挺悠闲的，是在洛阳城是什么工作谋生呢？李药师本来在街上走得好好的，见到突然有人和他提到工作的事情不由地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以后他就很有礼貌地告诉那个人：呃，工作——什么工作，我现在还没有工作呢，我现在每天主要是待在宅子里研究学问！说完“研究学问”几个字以后，李药师的脸上还会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之色。你知道的，一个大男人整天躲在家里研究学问可不是一件多容易说出口的事情。
没过几天，李药师又在泥石路的街上垫着脚尖东张西望，有一个邻居见了又忍不住凑过来问他：呃，大个子，看你一天这么清闲在街上逛来逛去，实在是让人羡慕呐——您在洛阳城里干什么工作啊，怎么这么轻松？李药师见到又有人问他工作的事情又愣了一会儿，然后就很有礼貌地回答道：其实我暂时没有工作，我只是偶然路过洛阳城，于是就决定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增加一点见识——呃，你知道，年轻人多增长一点见识终归不是什么坏事！李药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正经事。
其实不仅是李药师说话态度遮遮掩掩的让人觉得有点费解，他的衣食住行各方面的表现也很让人捉摸不透。
如果只是从李药师身上的穿著来看，他本人应该不是非常有钱。因为洛阳城里的有钱人平时都穿着绫罗绸缎，脚下踩着罗帛或者纹锦制成的翘头履，看起来贵气逼人，而李药师这厮却总是穿着一身白色的粗布衣服、脚下踩着一双半新不旧的布鞋在街上晃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有钱人；而假如从李药师的住宿情况来看，他又显然不会是一个穷人。洛阳城里的穷人住宿环境大都不是很理想，而李药师在泥石路有一座很大的宅子，并且那座宅子里面就住了他一个人而已！试问在洛阳城里哪里会有穷人可以一个人住着那样一座大宅子呢？
正是因为李药师身上有如此说矛盾的地方，所以关于李药师的身份在八卦路就众说纷纭。有人说李药师这厮其实是一个朝廷大员的儿子，不仅家财万贯，还深受各位长辈的宠爱，他在洛阳城的工作就是吃喝玩乐而已；有的人说长相帅气的李药师其实是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他的工作就是哄城里的某些贵妇人开心；有人说李药师这厮其实不仅仅是长相帅气而已，他还是一位很有性格、很有才华的建筑师，他来洛阳城的目的就是为了施展自己的专业技能，大干一场……
在所有的猜测中，说李药师是一个有性格的建筑师这一猜测是最有根据的，因为李药师刚来洛阳城没有多久，就按照自己的设想把所住的宅子改造了一番。李药师先是画了一个很复杂的房屋构造图纸，图纸划好以后就从外面叫来了一伙工人“叮叮咚咚”地将自己宅子里面的许多墙壁拆掉了，只留下了承重墙以及那些必须保留的墙壁。等一切都做好以后，李药师又让请来的建筑工人按照图纸把房子重新改造了一番。
在李药师改造自己的宅子期间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李药师叫回来帮忙做事的建筑工人本来都很健康、方向感也很强，但是李药师的宅子的改造工程还没有做完，他请来的那些建筑工人就有点犯迷糊了，那些工人不仅每次进出李药师的宅子总是会走错路，有时还会无缘无故地在一个地方打圈。等工程做完以后他们中好些人就完全失去方向感、连简单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回去休息了好久才完全恢复正常。有人据此怀疑李药师的宅子不太吉利，在里面住久了可能会得失心疯……
等李药师的宅子初步改造完毕后，它看起来就变得有点古怪了：宅子外面的围墙是旧的，宅子里面则是半新不旧的，整栋宅子因此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不过这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没有过多久李药师的宅子又不时传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在拆什么东西的样子。
后来，有邻居忍不住好奇又跑去问李药师。得到的答案是宅子的改造工程还没有完毕，他正在叫人拆掉宅子后面的围墙。据李药师自己所说，自己宅子被围墙围得密密实实的，这样不仅有违天人合一的理念，而且影响自己晚上观看星象，所以是非拆掉不可。
李药师的邻居听了目瞪口呆。
要知道，李药师的宅子后面可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呐！住在一片悬崖旁边本来已经够让人胆战心惊的了，如果现在再把宅子和悬崖之间的围墙都拆掉，那么整座宅子可就什么保护都没有了。难道那个狗屁的“天人合一”理念和观看星象比自己的小命还重要不成？
把后院的围墙拆掉以后，李药师终于消停了一段时间，暂时没有再在自己的宅子里面大兴土木了，而他本人又像以前一样到外面来晃悠了，并且这次他的活动范围还扩展到了石板路那边。
李药师活动范围的扩大让他的生活变得更加有趣了，但是也让他的生活变得更加复杂了。
某一天，李药师照例在石板路的街上闲逛，逛着逛着他突然就见到了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那姑娘看起来年纪很轻，也就十七八岁左右，但是身材却非常火爆，她边往前走边对着周围的行人不停地抛媚眼。
路上的行人见到那姑娘都忍不住转过头盯着她贪婪地看几眼，看完以后他们就笑一笑，然后恋恋不舍地走了。李药师见到街上有年轻女子对她抛媚眼，就像突然被天上的闪电击中了一样，整个人一下子定住了。
那年轻的姑娘见李药师已经停住了也很开心，在朝着他眨了一下左眼以后她就一阵小碎步跑过来。一直跑到距离李药师几步远的地方，那姑娘才停下脚步。停下来以后她先顺着李药师的脚从下往上面看，等抬头看到李药师的脸以后，她就开始说话了：这位长腿帅哥，请问该怎么称呼？
李药师那会刚来洛阳城的时间不长，对城里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他见到有姑娘在大街上朝着他眨眼睛，以为这是异性之间初次见面表示友好的一种方式，于是也朝着那位姑娘眨了一下眼睛。眨完眼睛以后，他就双手作揖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在下李药师，不知道姑娘找在下何事？
那姑娘见到人高马大的李药师说话文绉绉的也感到很是意外，在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李药师看了几眼以后她就拍手感叹道：李药师——真是好名字！说完以后她又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药师一眼，然后咬着手指问道：呃，从你的穿着来看，想必你不应该是洛阳城里的土著吧？
李药师没有想到自己装了这么久竟然一下子就被人看出了底细，不由感到有一点尴尬，在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两声以后他就如实地回答道：姑娘真是好眼光，在下确确实实不是洛阳人——在下刚到洛阳城还没有多久呢！
那姑娘见自己一下就猜对了李药师不是洛阳土著简直乐得眉飞色舞，于是又忍不住抬头把李药师认真打量了一番。那姑娘的目光先是从李药师的头移到胸口，又由李药师的胸口移到他的长腿上，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李药师旺盛的腿毛上不动了——她见到李药师旺盛的腿毛觉得很是惊讶，最后终于忍不住走近来问道：喂，那个李药师，能不能再冒昧问你一个问题，你这腿毛究竟是天生的还是移植的，怎么会这么茂盛？
李药师见到那年轻姑娘突然注意到了他的腿毛感到很是吃惊，在连续往后面退了好几步以后他才比划着双手分辩道：腿毛当然天然生成的了！姑娘为什么会有如此一问呢——难道洛阳城里还有人无聊到去移植腿毛？
那姑娘见李药师大惊小怪的样子就赶紧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她抬起头盯着李药师看了几眼，然后有点尴尬地笑道：洛阳是“万城之城”，应该什么样的怪人都有吧——不过其实我也没有见到过移植腿毛的人！说完以后，她就自顾自地笑了。笑完以后，那姑娘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正经事情，于是就笑着冲李药师问道：对了，李公子，你刚才叫我过来——是想约我去“玩”吗？
李药师听了那姑娘的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觉得和眼前这位姑娘交流起来实在太费力气了。刚才这姑娘无缘无故提到移植腿毛的事情就已经够让他惊讶的了，现在又无缘无故提到自己约她去“玩”就更让他无从捉摸了，于是就忍不住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是吗，我刚才有约你去“玩”吗，你想我约你去哪里“玩”呢——呃，其实等一下我还有点事情要办，没时间约你去其他地方玩，我们就在这里玩一会儿好不好？
那姑娘听到李药师说要和她在大街上“玩”觉得他很幽默，等她确认李药师并不是在和她开玩笑以后就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于是就用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指着李药师鄙夷地骂了一句：真是个变态佬！骂完以后那姑娘就扭着屁股“咚咚咚”地走远了，只剩下李药师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发呆。
望着那姑娘渐渐远去的背影，李药师感到很是无奈。明明刚才是那姑娘先朝着自己眨眼睛的，她怎么能反咬一口说他李药师主动叫她过来的呢？而且即便是自己刚才一时会错了意把那姑娘叫了过来，那么把其中的误会解析清楚也就可以了，她怎么能因为自己不跟她去“玩”就在大街上骂自己是个“变态佬”呢？
虽然逛街过程中这段不开心的小插曲让李药师感到有点沮丧，但是李药师毕竟是一个年轻乐观的人，在心里发完牢骚以后很快他又变得高兴起来：在大街上被一个异性指着鼻子痛骂当然是一件很晦气的事情，不过好在刚才周围并没有什么围观的人，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自己，如果刚才那位姑娘的话被不知情的路人听了去，说不定他们还以为自己对那姑娘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情呢！
就在李药师正暗自庆幸刚才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的狼狈相时，有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径自朝着他走了过来。那中年男子走到距离李药师两三步的地方才停下脚步，在抬起头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那位中年人不由地赞叹道：“好男一身毛，好女一身膘”，看阁下身材伟岸、双目炯炯有神，应该不像是一个凡人！
说完这一大串肉麻的客套话不等李药师回答，那中年男子又继续说道：对了，刚才忘记介绍了，在下刘文静，兄弟以后如果有空的话可以过来小弟的酒馆里坐一下，小弟平生最佩服像兄弟这样有才能的人了！说完他就弯腰作揖，双手递了一张木制的名片过来。
李药师见那个中年男子初次见面说了一大堆不着边际的客气话，心中感到有点不快，于是不由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真是个马屁精，好话都被你一个人说完了！
事实上，李药师说刘文静是个马屁精可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要知道他李药师看起来也只是身材比一般人高大一截、身上的毛发比一般旺盛一点而已，他怎么能因为一个人个子高、身上的毛发多就断定他不是一个凡人呢？
另外，刘文静刚才自称“小弟”也是相当不靠谱。至少从长相上来看，他的年龄可不止比自己大一岁两岁而已。一个年龄比自己大那么多的人自称“小弟”让李药师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如你所知，李药师可是一个对自己形象很有自信的人呐！
不过心里鄙视归鄙视，李药师是个有修养的人，他可不会伸手去打一个对着他笑的人。在尴尬地笑了笑以后，李药师就伸出那双长满了长毛的巨掌接过刘文静递过来的名片。
只见那张名片是用珍贵的黄花梨木制成，它上面雕刻着一座金碧辉煌的会所，在那座会所门框正中间的位置写着四个鎏金的大字“醉生梦死”，整张名片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
在名片另一面最显眼的中央位置还写着会所主人的大名，刘文静。
李药师天资聪颖，学习新知识的速度非常快，而住在洛阳城里的人又从来不会吝啬那么一点点时间去指导别人，所以李药师在城里混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已经变相当“有见识了”。
没过多久，李药师就知道了自己最初在街上见到的那些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有一个绰号，叫做“失足少女”，她们在洛阳城是一群让人又爱又恨的人。
在洛阳城里长大的土著们都知道，其实以前洛阳城里的失足少女并没有这么多的，她们招揽生意时也严格遵守一些沿袭下来的行业规矩。那时候城里的失足少女招徕业务时一般都安静地站在一些阴暗的小巷子里，每当有成年男性从小巷子旁边经过时，她们就会露出白色的牙齿对着那些男人们微笑。如果路过的男人也对着她们笑，她们才会过去搭讪，路过的男人不对着她们笑，她们绝对不过去搭讪。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们和城里居民的生活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大家也算过得相安无事。
不过自从杨素的工程队开进洛阳城以后，这种微妙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杨素的工程队进入洛阳城以后，城里的失足少女不仅在数目上呈几何倍数的增长，她们的活动领域也大大扩张了，她们不仅会在小巷子里对人抛媚眼，还经常三五成群地招摇过市，在公共场合朝路人抛媚眼。经常在洛阳城街上晃荡的失足少女中，有自以为出身血统纯正的洛阳本地姑娘，有操着半生不熟的洛阳话的外来姑娘，甚至还有数目不少的“鬼妹”。
“鬼妹”是城里的人对中土大陆以外的姑娘的称呼。“鬼妹”中无论是长得金发碧眼鼻子高挺的，还是长得全身漆黑鼻子低塌的，她们的胸部都像吹了气一样的丰满，而且胸前都有一条很深的小沟沟，魅力绝对不能小觑。
城里那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只要在街上看到那些用大木船从海外运过来的小沟沟眼睛就开始发直了，无论他们手上有多么急的事情要办，总是会忍不住扭过头来盯着那些“小沟沟”多看那么一眼。就如大家所担心的那样，城里的那些小伙子都年轻气盛，他们在街上见到身材火爆的鬼妹看了第一眼又会想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以后又会想再多看最后一眼。
走路时仍然关心身边的年轻异性当然没有错，只是洛阳城的大街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人，走路这样心不在焉的不可能不踩到前面的行人。所以洛阳城街上的失足少女增多以后，城里因为走路不小心踩到别人在脚上动起手来的无厘头事件也跟着增多了。
和洛阳城里其他的老外差不多，在城里待了大概一个月左右李药师就对城里的失足少女有了相当的了解，并且他还和其中几个失足少女还混得有点熟络。不过和城里其他老外又有所不同，李药师在街上遇到失足少女可不会在背后偷偷地盯着她们看，他一般是主动走近去打招呼的！
有时候李药师的兴致来了，他还会走过去亲切地和那些失足少女交谈几句，然后开几个不找边际的玩笑，最后才微笑着和她们挥手告别。
李药师这些率性而洒脱的举动让城里的宅男们见了心里都羡慕不已。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对李药师的行为评价都很高。城里某些有经验的过来人见到李药师在大街上主动和那些失足少女打招呼就不停地摇头，摇完头以后他们就一致在私下里感慨李药师这厮虽然相貌堂堂，但是为人实在太轻浮了，简直在给所有的洛阳男人丢脸。
的确，一个性格成熟稳重的男子在街上遇到了风尘女子，特别是和自己比较熟络的风尘女子，要么就以手遮面偷偷寻找合适的机会溜之大吉，要么就干脆把腰板挺直把脸绷紧装成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李药师这厮不仅完全无视这些标准的做法，反而傻呵呵地跑过去和她们打招呼，这不是光天化日的在大街上发羊痫风又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