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朝南方,那满眼的崇敬与向往之情似乎并不掺假。
左芊秋笑了笑,道:“大人慢走。”
向立澄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仆从,宗忶至始至终都一言不发,此刻他忽然点了一下头。
作为主子的向立澄才重新迈步向前。
这一细微的动作被左芊秋捕捉到,总觉得这对主仆的关系不大一般。
送走他们之后,左芊秋又立刻折返回花厅,而镇北王仍在那里。
似乎早料到她会回来。
“父王。”她屈膝行礼,又道:“儿媳行事鲁莽,还望父王莫怪罪。”
镇北王笑了笑,“你这么关心我与朝中大臣的来往,不会是你爹真有反叛之心吧?”
“绝无此事!”
左芊秋义正言辞,她又转头让奈儿出去。
见屋里只有他们二人,她才又道:“如今大齐国势日益强势,虽有辰国在东边作乱,但他们始终得不到好,想必用不了多久,战事就会平息。”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这孩子这么紧张干嘛?”镇北王笑道。
左芊秋觉得这父子俩都有一种气人的本事,赫连宁恪是直接气死你,但你还可以反击,但镇北王是气死你也让你无可奈何。
“父王是说笑了,儿媳可是吓得不轻呢。”
“哈哈哈......”镇北王大笑,“我听说你可是什么都不怕呢?”
“定是旁人捕风捉影,这世上没有人是什么都不怕的。”左芊秋道。
“那你说说,你特地扮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左芊秋又重新行了一个大礼,正色道:“向立澄此人居心叵测,先是污蔑我父亲有反心,后又借此策动父王推翻大齐。”
“若是父王当真如此做了,势必令刚刚停战不久的草原再次陷入战乱之中。”
“儿媳既然已经加入赫连府,一切定当以赫连部的安危为重。”
“如今草原局势刚刚稳定,但义渠部仍存有异心,而独孤部也是蠢蠢欲动。在这种后方未定的时候,父王若是与大齐割袍断义,势必会受到前后夹击,对我赫连部一点好处也没有。”
“我觉得这个向立澄并不是真心为父王效力的,恐怕另有所图!”
左芊秋的话正击中镇北王的要害,他内心对这个女子又重新认识了一番,越发觉得自家儿子捡了一个大便宜。
“你怎知独孤部有异心?”他突然问道。
左芊秋暗道,自己鲁莽。
在前世赫连部起兵造反之后,独孤部才在后方发动扰乱,使赫连部腹背受敌,最终不敌大齐。
但是此刻独孤部仍旧是赫连部的附庸部族,对赫连部忠心耿耿。
“独孤部主君独孤箬筝是草原八部唯一的女主君,一个女人能够做到这个位置,必定不会是甘心落于人后的。”
“你跟了解她?”镇北王脸上的笑意已经消散了。
“不,我只是了解女人。”左芊秋发现花厅内的气氛有些微妙,她认真地回道。
良久,镇北王重新笑了,“阿秋......”
“是阿秋。”
“阿秋啊,向立澄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我自然不会去上他的当。”
“你且安心留在宁恪身边,他若欺负你,只管拿我给你的鞭子抽他!”
镇北王的话,令左芊秋一时不知如何去接。
她可是铁了心要离开的,怎么可能安心呢?
“多谢父王。”左芊秋又朝镇北王行了一个礼,她没法去答应,但她依然感激。
这个镇北王不管从哪方面都算是一个好人,如果他不造反的话。
离开练武场之时,左芊秋心中的担忧减轻了一分。
起码她知道现在的镇北王并不存有反心。
这便算是一个莫大的收获了。
只要赫连部不反,大齐还不会去招惹这个才归顺不久的藩王。
那么她父母也不会再次被卷入战争。
似乎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甘棠雪也能够嫁给苏承心,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义渠兰沁也差不多对赫连宁恪死心,回草原去了。
现在唯一令她头疼的就是意料之外的穆含烟了。
晚秋苑,穆瑞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穆含烟和阿舟两人,脸色十分难看。
“请穆大公子成全。”阿舟道,语气不卑不亢。
穆含烟缩在他身边,不敢去看穆瑞,更加是不敢去看穆瑞身边的赫连宁恪。
左芊秋这时候回来,她动作很快,已经与奈儿换回了原来的装束。
她问道:“阿舟,你可是真心想娶她?”
“是!”阿舟回答得很快,丝毫不带迟疑。
“那好,穆公子来决断吧。”
她说罢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奈儿奉上茶的同时,又拿了许多蜜饯糕点。
“姑娘先垫垫肚子,我去问过了,厨房还要一会才送饭过来。”
看着奈儿一副讨赏的样子,左芊秋真觉得这丫头心真大,这么紧张的局面,她还想着吃饭。
好吧,左芊秋不得不承认,她也的确是饿了,早上晚秋苑忙了一通,也没怎么好好吃早饭。
赫连宁恪见状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走到左芊秋身边坐下来。
奈儿很识相地给他奉茶,还把蜜饯糕点全都推到了他面前。
左芊秋见状心道:这丫头以后绝对会背叛她,倒向赫连宁恪。看来得趁机敲打一番,免得她今后准备跑路的时候这丫头给她拖后腿。
当然肯定不是现在,现在可是看戏的时候。
穆瑞看向穆含烟,冷声道:“你自己说。”
“我,我愿意嫁给阿舟......”
穆含烟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失了光彩,但她低下头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时候,还是会流露出一种蚀骨的恨意。
穆瑞望天,满眼都是失望。
“那便就这样吧。”
“阿舟,你跟我回穆府吧。”他又对阿舟道。
“不,我不会入赘的,我要留在将军府。”阿舟忽然道。
“将军府的人都跟我来赫连府了,以后就没人了。”左芊秋叹了一口气。
“那我便留在赫连府,只要能继续做姑娘的车夫。”
左芊秋仍旧想说些什么,赫连宁恪却抢道:“阿舟留下来继续做车夫也行,但是得签卖身契!”
“将军府是什么规矩,我不管。但是既然进了我赫连府,便要安我赫连府的规矩来。车夫自然是要签卖身契的!”
左芊秋拉住他,悄声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我带来的人都要签卖身契?”
“他们是兵,当然不用。你都是我的人了,更何况他们。”赫连宁恪在左芊秋耳边低声说着,他们两人挨得很近,旁人根本听不清说的什么。
左芊秋对他时不时嘴上讨便宜的事似乎已经快免疫了,她无视他后面那句话。
“你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呢?”
“信我,就听我的。”赫连宁恪如是道。
左芊秋看着他的侧脸,几乎完美的线条勾勒的是那张她熟悉的轮廓。
他的侧脸比正脸更加完美,没有一个女人会拒绝这样的男人。
她会去选择相信他却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就是赫连宁恪。
“姑且信你一回,但你也别太过分了!”
赫连宁恪笑了,他就没有不过分的时候。
“阿舟,你还要继续留在赫连府吗?”赫连宁恪问道。
“我愿意签卖身契!”阿舟又是毫不犹豫地道。
穆含烟听到这句话,整个人跌坐下来,眼中彻底失去光彩。
“赫连世子,究竟要如何你才能够满意呢?”穆瑞似乎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赫连宁恪站起身,走到穆含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昨晚的事算是解决了,还有玉泉观的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穆含烟缓缓地抬头,她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可怕,她难以想象在昨日之前,她居然还对他心存有一丝幻想。
她苦笑一声:“信已经被毁了,你有什么证据那些事是我做的?”
赫连宁恪笑了,笑得不可方物,如果是以前,穆含烟看到他对自己这般笑,她一定会高兴得芳心荡漾。
可是现在,她却只感觉到了彻骨的寒。
“你笑什么!?”穆含烟大声问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令她鼓起面对他的勇气。
“很好,那坛酒并没有将你击垮。”
赫连宁恪走出厢房,对外面守着的他的亲信道:“去请王爷来,再把昨晚抓到的人一并带来。”
“是!”亲信领命而去。
左芊秋隐隐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她也站了起来。
“别担心,将军府受的冤屈,我会替你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左芊秋点了点头,她相信他。
镇北王来得很快,他似乎早就知道要发生些什么,一进来就在上首坐下。
“见过父王(王爷)!”
“不必行礼了,你不是说找到杀死简祥的凶手了吗?他是谁?”镇北王对赫连宁恪道。
简祥,就是被赫连宁泽传令去围攻将军府而唯一一个战死的赫连部将士。
草原诸部主君对待手下的将士都像是对待自己的子侄一般。
当日镇北王带着简祥的尸首是去衙门报了案的。
最后仵作验尸,根据致命伤口判断,杀死简祥的人所用的武器,均不是当日在将军府的塞北军所用的武器,也不是赫连部自己的人。
赫连宁恪一挥手,亲信押着一个人走进来。
那人正是楚山!
他被五花大绑,身上布满了血痕,显然已经被用过了刑。
“穆兄,你可认得此人?”赫连宁恪不答反问穆瑞。
“此人乃......”穆瑞似乎已经了解了一切,他狠狠地看着楚山,眼里满是威胁,传递着许多信息只有他们二人才能懂。
“我穆府护卫队长。”
“既然是队长,他最擅长的是什么武器?”
穆瑞微微一怔,不解赫连宁恪什么意思,然而他还未回答,那楚山就抢先道:“是刀!小人最擅使的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