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出事情的真相,最直接也最不可能的办法,就是查阅御史,女王陛下的一言一行皆录入其中。掌管御史的,是女王身边的御史令,她在联大政法学院的同学郑文好。
原本赵初毓是不可能即位的,吴筠灵才是预备的沁怡女王的御史令,然而两人皆已战死,御史所记录的主角这才匆匆换成了赵初毓。
然而御史却有一个规定,即只有御史令才能读现任女王的御史,也就是说只有郑文好才有权限,连赵初毓本人死前都不能看,死后就更不能了。
御史和机密政府文件一样,要到一百年后才能解密,即,初毓女王1932年的御史,要等到2032年才会大白于天下。张睿家自然等不了一百年,可是有谁会比他更迫切地想要知道御史上的秘密呢?他想到一个人——赵初毓。
不过很遗憾,自己和赵初毓、郑文好都不熟悉。要打入敌军内部,单枪匹马无异于痴人说梦。周末,张睿家备了厚礼,去竹醴关拜访长史令肖筌。对这个不速之客,肖长史虽然诧异,却也是十分欢迎的。肖筌素来喜爱才德兼备之人,张睿家则是后辈当中,他颇为看重的一位。
“肖长史,”张睿家说,“经此一役,锐气尽敛,唯愿著书青史,以飨后人。”
张睿家双膝跪地,双手交合行大礼:“请允许张睿家在此拜长史为师,立言立身,警醒天下。”
肖筌凝视他片刻,却满是忧虑地站起来在客厅踱步。说:“你,甘愿做一位史官?做一位书写青史,却永不能忝列其间的史官?空怀满腹经纶,却无用武之地的史官?我都时常在想,我这辈子都做了些什么?除了那些笔墨,又为人间留下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张睿家,这是史官的悲哀,你是国防大的高材生,你甘心放下你将建立的功勋,半生锱铢于文笔之间?这虞江只有两个职业,大抵上只有两个是世袭罔替的,一个是史官,一个是执法官,像你这种送上门来的倒还头一次见。”
“史官与执法官一样,并无高下之分云泥之别。既然为国尽忠,又何为功名?”
在谢外长的许可下,张睿家正式将师籍转入肖筌门下。长史有两位教女,一位是吴筠灵,另一位就是郑文好。张睿家与吴筠灵是国防大的同班同学,习性又相近,长史颇为欣赏。然而郑文好却并不欢迎这个师兄,总是不愿给个好脸色。与吴筠灵不同,郑文好一身上下与生俱来的满是世家的傲气,冷艳却并不可爱。郑文好的外貌确实类似于赵沁怡一般的美人,高贵而妖娆,披肩长发,袒露出雪白的前额,肌肤性雪,身形瘦削,个子不高,总是在人前昂起高傲的头颅,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当年是树人的校花,宋戈追求了三年都以失败告终,最近与军医大的王皖越来往密切。
王皖越是王筱卓的父母的教子,张睿家自然认识,而郑文好这个连宋戈都瞧之不上的人,为什么还有人能入她的法眼?
原因很简单,每次看到王皖越,张睿家都会想起一句诗:宫娥不识中书令,借问谁家美少年,每当想起吟咏起这句诗,亦然。王皖越不是中书令,然而却是俊美无比的美少年,又是军医大的高材生,王筱卓对这个师弟更是动不动就花痴。可以这样说,王皖越的美貌,就是国防大的左小鲲、陆大的杨学尔都难以相提并论,更别说宋戈了。
可是郑文好为什么不欢迎自己呢?一定是因为肖长史更欣赏自己,她嫉妒了,一定是的。
去南关医院复查完毕,就要重返军校了。1930届在祁连山的教学已经开始了半个月,然而0班却还留在军校里,也在张睿家的回归后到齐了。军校十分重视这个班的教学,认为应当将他们培养为战略人才,何况能从最恶劣环境下生还的精英们,不需要重新进行这些野外的战术训练。因此这一年的教学任务变成了提前实习,同学们将会被分配到不同的岗位上积累经验。
教学大楼门前的花园被改为1929届殉国学员的衣冠冢,每块墓碑上都铭刻着各自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以及象征和平的橄榄枝。张睿家站在6班的墓地前久久伫立,他凝视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耳边是每一个人呼唤自己的声音。
张睿家被分配到虞江博物馆(是的,博物馆),从事文物的文书工作。相比宋戈去了北平担任宪务官,司马小贤在何应钦身边做副官,胡静怡在广西考察评估新建铁路线路,武毓伟担任石家庄军事基地的军械主任,张嘉言到了杭州代理驻军副班长,高伟止干脆跟30届一起去了祁连山,身份却是教官,自己的出路简直奇葩。
尤其是知道博物馆的馆长是退役军史官,长史的好朋友时,张睿家这才明白原来是肖筌的安排,一时冲动就去找到了师父:“您为什么要在我分配实习的时候干涉,让我去博物馆实习?国防大学有哪个学长是博物馆实习出来的?”
肖筌笑了,慢吞吞地点一支香烟,吸一口,吞吐着烟圈:“果然,你不适合做史官,你没法潜下心来,做这些,为国家传承文明的大事。”张睿家听了,哑口无言,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有些后悔,但仍然觉着博物馆这个分配实在不能让他满意,因此再度向肖筌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令行禁止!”肖筌说,“你是军人!”
虞江博物馆位于高琴台,依山而建,背后就是风歌山,气势磅礴,工程浩大,然而山岩内部却有着更加广阔的洞天,是一座巨大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如同一座华丽的宫殿,藏有文物典籍数不胜数,藏品皆是中国文明之精髓。张睿家虽然不乐意,但工作还是认真细心的,深受金馆长的赞赏。金馆长的儿子金玺是美术学院考古专业的学生,品学兼优,又因为教学任务经常来到博物馆,因此很快就和张睿家熟识了。
张睿家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分配是什么道理。
1932年11月,张睿家、金玺等人在馆长的带领下赶赴北平,北平大营和故宫博物院的代表已经在迎接了。来不及休整,人们不得不马不停蹄地投入紧张的工作,清点,造册,装箱,一丝不苟。张睿家负责虞江方面的文书工作,顺便负责安保。外围,是虞江驻军以及北平的军警提供警戒。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北平,就以工作人员的身份走进了故宫博物院。偶尔的闲余,俯首检查册录中一箱一箱的宝贵文物,再仰望那些被华丽宫殿割裂的天空,别有一番感慨。
他见过赵沁怡公主住的公寓,家徒四壁,唯有一副巨大的世界地图挂在墙上,还有一副清国疆域全图悬在床头。她,大概一生都想收复被沙俄侵吞的中国国土,然而,已经不能由她自己实现了。至于初毓女王,还在涂山与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更多时候住在政法学院,可以说是很穷了,因为自从千臻女王变卖了皇家财产建立国防大学后,皇室就再也没有俸禄了。说来也好笑,赵沁怡说过她在上海的时候,应邀参加了一场慈善拍卖会,别人都以为公主殿下要拿个艺术品出来,再次也是珠宝首饰,结果她哪里有?就带了条自己织的围巾,外赠一根从头上现摘下的,用了两年的发带,拍的价钱还不错。
想着,他笑了,流出泪来,滴落在册上“琉璃琵琶”的笔触间。
当晚换班后,有16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张睿家原本打算回招待所好好补个觉,谁知却被一个熟人抓住了:“张睿家,走!”
定神一看,原来是驻军的宪务官宋戈,意气风发,更显得有不羁的才情。“去哪儿?”张睿家问,一边挣脱了他的手臂,其实张睿家并不喜欢到处闲逛,更何况他也累了。
“逛窑子去!”宋戈大声说,一边拉住想跑的张睿家。“不不不,不合适!”张睿家一边挣脱,一边连连否决。“mmp!装什么好孩子,大家都是成年人!”
“嘘!”张睿家连忙做个噤声的手势,“我们可是军人,有纪律!”
“去他妈的纪律,将在外,君(军)令有所不受!”说罢还是不由分说地拉扯着张睿家的胳膊往路边走,“黄包车!”
宋戈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张睿家很早就清楚,只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知为什么,最后张睿家还是被宋戈拽到了传说中的八大胡同之一的韩家潭,扛进了一家小班。
鸨母一见是熟客,立刻笼络起来,叫姑娘们奉茶。宋戈摆摆手,“今日招呼这位爷,芝兰姑娘,”他贴近一位少女轻声说,“这位爷,人傻钱多,最好骗了!”芝兰姑娘笑了笑,捂住嘴巴,左手还端着一碟瓜子。宋戈剥开一粒放进嘴里,拿出三块大洋放在盘子里,姑娘于是向他行礼。宋戈转向张睿家:“学会了?试试!看上哪位姑娘,就把手头的大洋放上去。”
宋戈接过芝兰姑娘手里的茶水,喝了一口,“去呀,看看这位小爷喜欢你不。”“宋哥哥喜欢的是水仙,什么时候轮得着我了?”
“哎呀呀,”宋戈摸摸芝兰姑娘的脑袋,“妹妹还小,要保护!”
“去转转呀!”宋戈对着张睿家挤眉弄眼,“来都来了!我跟你讲,这可是全北平最好的一家,过了村就没店了!”张睿家四处看了看,忽然听见伙计一声嘹亮的嗓子:“红杏姑娘屋周二爷赏盘儿钱两百块!”张睿家一听,那岂不是逛一趟就破产了?脚底抹油就要跑,又被宋戈抓住。看着他一脸认真地哭穷,宋戈笑弯了腰:“这是规矩,两块钱能叫成两百块,听着气派,你还信了!芝兰妹妹,你看看,这人得有多傻!”小妹妹点点头。
宋戈看张睿家似乎实在是没兴致,只能对鸨母说:“姐姐,还是请水仙姑娘来奉茶吧。”此言一出,鸨母面带愁色,周围的男子们却很是激动。宋戈唤伙计们搬来屏风,把楼梯围了起来,里面只有张睿家、宋戈、鸨母、一位伙计,还有另一位姑娘。嫖客们争先恐后,透过屏风狭窄的缝隙,想要一睹水仙姑娘的芳容。
千呼万唤始出来,说的就是这位水仙姑娘。着一身长长的雪白的袄裙,围狐毛领,缓缓走来,窄刘海,长马尾,的确是位惹人爱怜的美人,身后还跟着一位老妈子。水仙见过宋戈,向他行礼,接过伙计手里的碟子,双手奉到宋戈跟前。“不不不,”宋戈笑着,“今天招待这位张……张爷。”水仙看张睿家一眼,便把碟子端到张睿家跟前来。张睿家看着眼前这位美人,也剥开瓜子吃过一粒,左手摸着钱,却有些不听使唤,最后放了六块钱到盘子里。水仙姑娘行了礼,退却一步,又端来茶水。
伙计高声喊道:“张爷赏水仙姑娘盘儿钱八百块!”
张睿家很恭敬地接过茶杯饮一口,问:“这是什么茶?”“钱塘龙井。”水仙回答,声音极柔。喝了茶,便随姑娘上楼进了雅室,一端坐着水仙姑娘和她的两位小仆,张睿家和宋戈坐在另一头。
张睿家见水仙身旁的男孩手里怀抱着用棉帛包裹的琵琶,于是眼前一亮,问:“姑娘可会弹琴?”水仙笑笑,看来很自信。宋戈也在旁边赞叹说:“水仙姑娘,我这位朋友一人一琵琶那可是千军万马,为所欲为!”张睿家的目光一下子转移到宋戈身上,他头一次听见为所欲为还能这么用。
水仙姑娘接过琵琶,奏了一小段阳春白雪,张睿家说:“有小误。”他刚刚拿过琴,宋戈就在一旁说:“听你弹琴,水仙姑娘是不是还得给你钱啊!”“不不不!”张睿家笑了,把刚才水仙弹奏有误的一段重新弹了出来。
忽然水仙却兴致勃勃地问,能不能点一曲淮阴平楚,张睿家连忙答应,摆好架势弹了起来,果然杀气凛凛,千军万马厮杀正酣,短兵相接气势磅礴,水仙都入了迷。
一段落幕,宋戈却提议要来成语接龙,让水仙开始。她想了想,说:
“那就,为所欲为?”“为所欲为!”宋戈接着说。
“为富不仁。”张睿家说。
“仁者见仁!”水仙很聪明,宋戈也聪明,“仁者见仁!”
张睿家:“人无完人。”
水仙:“人无完人!”宋戈:“人无完人!”
张睿家:“仁义礼智。”
水仙:“智者见智!”宋戈:“智者见智!”
张睿家:“智勇双全。”
水仙:“全是坏人!”宋戈:“人人为我!”
张睿家:“我为人人。”
水仙:“人人为我!”宋戈:“我为人人!”
张睿家:“人中龙凤。”
水仙:“凤仙姑娘!”宋戈:“良心发誓!”
张睿家:“事在人为。”
水仙:“为所欲为!”宋戈:“为所欲为!”
张睿家:“为国舍命!”
水仙:“命丧黄泉!”宋戈:“全是坏人!”
张睿家:“人你麻痹!”
水仙:“逼上梁山!”宋戈:“山外有山!”
张睿家:“山你麻痹!”
水仙:“逼上梁山!”宋戈:“山外有山!”
张睿家:“山雨欲来!”
水仙:“来抓坏人!”宋戈:“人外有人!”
张睿家:“人外有人!”
水仙:“人外有人!”宋戈:“人外有人!”
张睿家:“人间极品!”
水仙:“品尝美酒!”宋戈:“酒要加冰!”
张睿家:“冰霜美人!”
水仙:“人外有人!”宋戈:“人外有人!”
张睿家:“人定胜天!”
水仙:“天外有天!”宋戈:“天外有天!”
张睿家:“天外飞仙!”
水仙:“仙女是我!”宋戈:“我为人人!”
张睿家:“人……人……人你麻痹!”
水仙:“逼上梁山!”宋戈:“山外有山!”
张睿家:“山河秀美!”
水仙:“美国狗熊!”宋戈:“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张睿家:“为所欲为……为所……为……为你麻痹!老子不玩了!”
“没想到,张睿家也有骂娘的时候!”宋戈在一旁打趣,“今天当着水仙姑娘的面,算是见识了!”
第二天工作收尾,宋戈又来了。这次张睿家学乖了抵死不去。宋戈说:“张睿家,不回头不礼貌,这是对姑娘的侮辱!去不去自己看着办!”说罢就要扬长而去。
张睿家拉住他,反驳道:“我怎么就侮辱别人了?我这去一次花了我一个星期的工资,就坐着喝茶,还跟你们为所欲为地玩成语接龙?我不去,要去你去!”“哟,”宋戈嘲讽道,“还想睡妹子呢,这种一等书寓是不会轻易给你睡的,人家还是个清倌,要保护!”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张睿家说,“那为什么还要去这种地方聊天?有意思吗?这些钱可以买好几十碗凉粉你明白吗?”
“就你还想狙击胡红……”宋戈笑到,忽然又不笑了,“胡红的事情太奇怪了……算了不去想她,你,真的不去?”“不去。我有我的家教。”
“行,我没家教。”宋戈自嘲说,“还记得在东北的日子吗?我们做了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你希望史书上写你是个正人君子,而不是登徒浪子,可实际上,史书上他妈根本就不会有我们的名字!张睿家,人要懂生活。”
这一次,宋戈带着张睿家出席了北平宪兵队的筵席,征求意见后,填了局票,让伙计送走。正当人们谈论正事的时候,水仙带着一双小仆进了门。宋戈站起身,礼貌地走上前去,在众人的惊艳的目光中介绍着:“这位是韩家潭恩心小班的清倌人,水仙姑娘,今日有幸得邀姑娘作伴,落座吧。”
水仙坐到了宋戈和张睿家之间的空位上,两位小仆坐在她身后的小凳上,抱着琵琶。
水仙姑娘不厌其烦地应付着各位客人的戏言,然而饮酒是万万不可的,只能喝茶来应酬。于是宪兵队的同仁们就把目光投在了宋戈身上,说:“姑娘是你带来的,她喝不得,宋老弟,你替她喝?”
宋戈摆摆手,说:“你们?不行!旁边这位张爷,周岁就开始喝酒,十岁喝趴下自己的老子,二十岁无敌于三军,你们先把他灌麻了再说!”
“宋戈!”张睿家小声但是面目狰狞地吼,“你要害死我!王筱卓都能把我干掉你让我喝酒?”
他只能面向人们说:“宋戈开玩笑的,我连部队里的女兵都喝不过,真的!”
宋戈扭头看向水仙说:“姑娘,请让他喝。”水仙姑娘点点头,起身斟满一碗酒,把酒端放在张睿家面前,再坐下:“先生请。”
张睿家连忙摇头,很抱歉地看着水仙姑娘:“不行不行,张睿家不善饮酒!”“我一定要你喝呢?”
宋戈发动全体人员有节奏地喊:“喝,喝,喝!”张睿家只能乖乖地喝了一口,人们这才心满意足地一起干杯,气氛更为活跃了。忽然又有人来“找麻烦”,张睿家知道自己要再喝下去会出问题,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站起身面向水仙姑娘,说:“张睿家愿为姑娘舞。”水仙姑娘没听懂言下之意,扭头看向宋戈,宋戈哈哈大笑,说:“诸位,这位张睿家剑术了得,大家不妨看看他舞剑,有请!”
饭桌在二楼,一侧是栏杆,可以看见一楼的戏台,只是现下无人做戏,空空荡荡。端茶送水的伙计不时以此为捷径穿梭往来。张睿家走下楼梯,水仙姑娘也站起身,抱起琵琶,走到栏杆旁站定,等待着看他舞剑。过了会儿,张睿家借来一只长剑,于舞台中央站定,向水仙行礼,水仙也回了礼。一楼的人们见有人要表演,纷纷拍手欢迎。
张睿家等待着琴声的指引,当兵戈刀剑一般的琴声响起的刹那,张睿家也如同琴声里的将军一步一步走入了沙场。他的剑法迅即凌厉,他旋转着,与幻境中的敌人战斗。铁马冰河入梦来,铁马冰河入梦来!听着琴的宋戈突然头痛欲裂,栽倒在地。
筵席只得提前结束了。宪兵们熟悉北平的情况,有他们送宋戈去医院,张睿家送水仙姑娘回韩家潭去。“宋先生怎么了?”水仙问。“他在东北受过战伤,弹片还留在脑子里,取不出来。”
“你们,打过日本人?”水仙问。“是啊,我们打过。”
水仙姑娘低头走了走,有转身看过来:“可你们不像是东北军啊?你们是虞江人!”“宋戈没告诉过你吗?”
“不对,”水仙姑娘又思索着,“不对,人们说虞江人天天打仗,穷凶极恶,你们这么有礼貌,怎么会是虞江人呢?”
张睿家笑了,说:“我们善战,但是不残暴;我们尚武,但是不好斗。介意问一下,宋戈付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