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玉凤被她的母亲带走了,张玉珠特别失落。
晚上,从来不失眠的他失眠了。
夜深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想着他跟闫玉凤在一起的一点一滴,越想越睡不着。闫玉凤曾经告诉过她,她的家在黑龙江省的花岭县庄户镇,她父亲的名字叫闫清海,母亲叫李万芸。
“我要到庄户镇去找她!”张玉珠一拳砸在床上,从床上跃起来说。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就又颓然地坐在了床头上了。
“不行!我不能去找她,她还正在念书,我不能太自私了,我不能耽误她的前程!”张玉珠喃喃自语着,头朝里躺在了床上了。
第二天早上,他居然打破了他早上早起的常规。工友们都起来吃早饭了,他居然没有来。一个工友发现张玉珠没来餐厅吃饭,就踅回宿舍去找他,发现张玉珠还沉沉地躺在床上睡大觉,就急忙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小张子,你看都几点了?你不上工了?”那个工友对睡眼惺忪的张玉珠嚷道。
“睡过头了,睡过头了。”张玉珠连忙自嘲地说。
“快走吧!吃饭去!”那个工友拽了一下张玉珠说。
“谢谢你叫我,走,吃饭去!”张玉珠说。
再说闫玉凤,被母亲李万芸从工地带走,跟着她母亲坐长途客车回到了庄户镇。
家里只有弟弟闫玉民一个人在家。趁母亲李万芸还没有进屋,闫玉凤赶紧问弟弟。
“弟弟,咱爸呢?”
闫玉民今年十五岁,还在上初二。他见闫玉凤回来了,没好气地白了闫玉凤一眼说:“都是因为你,离家出走,也不告诉家里一声,爸爸都要急疯了。爸爸和妈妈分头去找你了。爸爸去了齐齐哈尔,妈妈去了哈尔滨。姐,你这次闹大了,看爸爸妈妈回来了,你就等着挨收拾吧!”
“弟弟,你不懂。爸妈逼着我跟王自刚订婚,我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才离家出走的。”闫玉凤说。
“王自刚哪点不好了?王自刚哪点不好了?在咱们庄户镇,他家是最富的一家,你跟他订婚,结婚后什么都不缺,就是一个享福,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还离家出走?你——”刚刚推门进来的母亲李万芸,听了闫玉凤刚才的话,气得不打一处来,数落着闫玉凤说。
“我不喜欢他,我就不跟他订婚!我死也不跟他订婚!”闫玉凤一跺脚,气哄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妈,您回来了?是您把我姐姐找回来的吗?”见母亲李万芸推门进来,闫玉民迎上前去说。
“不是我把她找回来,还有谁能把她找回来?你爸还没有从齐齐哈尔回来吗?”李万芸满脸不高兴地问。
“还没有回来。”闫玉民说。
“玉民,你在家里看着你姐姐,千万不要让她再走了。我到镇上邮局去一趟,给你在齐齐哈尔的舅舅发个电报,让你舅舅告诉你爸爸,你姐姐已经回家了,让你爸爸快点回来。”李万芸嘱咐闫玉民说。
“嗯!”闫玉民答应着。
李万芸在屋里转了一圈,掀开闫玉凤那屋的门帘,看了一眼坐在床沿上沉默不语的闫玉凤,然后匆匆地出去了。
闫玉凤在屋里已经听清楚了,母亲李万芸去邮局拍电报去了,就立即从行动起来。她从厨子里找出纸和笔,在桌子上铺好,开始给张玉珠写信。
她刚写好张玉珠的名字,弟弟闫玉民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见姐姐闫玉凤正趴在桌子上写什么,怀疑闫玉凤还有离家出走的念头,就走了过去,一把将闫玉凤的信纸抓了过去。
闫玉民看了一眼信纸上闫玉凤写的名字,质问起闫玉凤来:“张玉珠?谁叫张玉珠?我告诉你,姐,你离家出走的事,在咱们镇子已经传开了,有好多人都在议论你呢!我都不好意思见同学了。”
“给我!”闫玉凤站起来,就要去抢闫玉民手中的信。
闫玉民身子一闪,已经出了闫玉凤的房间,来到了客厅里。
“玉民,你给我!我离家出走,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只要好好上学就得了。”闫玉凤追到客厅里说。
“怎么就与我无关系了?我们家因为你离家出走而名声不好了,我难道不受影响吗?”闫玉民说。
“哼!要叫你这么一说,我跟那个流里流气的王自刚订了婚,我们家名声就好了?”
“这个,这个,王自刚却是不是太好,这个我也听别人说了。不过,你不想跟他订婚,我也会支持你的,你干嘛要离家出走呢?你离家出走,知道爸爸妈妈多担心你吗?”闫玉民说。
“我不离家出走?成吗?爸妈动员那么多人来劝我,不断给我施压,我受得了吗?我这一离家出走,我的名声在咱们镇可就臭了,那些热衷于劝我跟王自刚订婚的人就可以就此止步了。玉民,你姐姐我这是一种策略,你懂不懂?”闫玉凤说。
“哈哈,你说的倒是很轻巧,你知道爸妈为这事多么着急吗?你知道我多么担心你吗?”闫玉民说。
“好了,好了。玉民,我知道你最疼姐姐了。玉民,你跟我说说,王自刚家媒人,还来咱们家吗?”闫玉凤说。
“还来什么呀!你都离家出走了,王自刚家的媒人还好意思再来吗?那个媒婆啊,早就不再登咱们家的门了。”闫玉民说。
“太好了!太好了!这件事总算过去了。玉民,把信给我。”闫玉凤听闫玉民那么一说,心中大喜。
“给你简单,你得告诉我,你信上写的这个人是谁?”闫玉民说。
“好,玉民,我告诉你,这个人,就是你未来的姐夫。”闫玉凤说。
闫玉凤对她弟弟倒是毫不隐瞒。
“我未来的姐夫?这个叫张玉珠的现在在哪里?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闫玉民问道。
“拿来吧,你就!”闫玉凤身子往前一闯,从闫玉民手里夺过了那张信纸,转身,“咯咯咯”地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难怪啊!姐姐那么排斥别人给她提媒呢!原来姐姐心中早就有人了。”闫玉民站在客厅,自言自语地说。
“玉民,你在嘀咕什么呢?你姐姐呢?”这时,闫玉民的妈妈李万芸从外面走了进来,见闫玉民站在客厅里自言自语,就问道。
“妈,您回来了。我姐姐她在屋里,好像——好像——”闫玉民欲言又止地说。
“好像什么?说!”李万芸大声问道。
“我姐姐她好像在给一个人写信。”闫玉民不敢隐瞒,只好如实地说。
“愿意给谁写信就给谁写信,只要她不离家出走就行。”闫玉凤这次离家出走,确实把李万芸和闫清海给吓坏了,她听说闫玉凤在屋里写信,放心了,转身到厨房里忙活去了。
再说张玉珠,没有闫玉凤在这里,他干起活来,也没有原来那么卖力气了,整个人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搅拌机的李师傅喊他推水泥,他半天都没有吭声。李师傅很诧异,以为张玉珠病了,就找别的工人推水泥去了。
与张玉珠在一起推砖的一个妇女小工,听到搅拌机李师傅曾经喊过张玉珠,就对张玉珠说:“小张子,你怎么啦?像丢了魂一样。是不是因为闫玉凤被她妈妈接回去了,你没心思干活了?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啦,李师傅喊你推水泥去呢!”
“李师傅喊我了?”张玉珠问道。
“喊你了,你没有回声,我看到李师傅招呼别人去推了。”那个妇女小工说。
“大婶,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李师傅一定不乐意了。”张玉珠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奔搅拌机跑了过去。
“李师傅,您找我推水泥?”张玉珠强作笑脸问李师傅。
“是啊!我喊了你几声,你没有回应,我就打发别人去了。怎么?中暑了是怎么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李师傅关切地问道。
李师傅平时对张玉珠最好了,经常关心张玉珠。张玉珠听李师傅那样问他,心头一热,眼泪就流出来了。
“怎么了?还掉眼泪了?有什么委屈,或者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可以帮你嘛!行了,别哭了,给我说说,究竟怎么了?”李师傅亲切地问道。
“李师傅,我——我——,玉凤她,她被她妈接回去了。”张玉珠一副凄楚的样子说。
“哈哈哈——哈哈哈——”李师傅大笑着,“小张子,你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人家走了,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小子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跟人家闫玉凤谈恋爱了?喜欢上人家了?唵?”
“李师傅,不瞒您说,我是真心喜欢上玉凤了。”张玉珠抽抽搭搭地说。
“你要是真心喜欢人家,就去跟她母亲说清楚啊!闫玉凤她家在哪,你知道吗?”李师傅问道。
“闫玉凤曾经跟我说过一嘴,她家住在黑龙江省花岭县的庄户镇。”张玉珠说。
“那就去找她啊!你都二十岁的大小伙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没有路费是怎么的?”李师傅说。
“不是路费的事,是我现在还不能去找她。”张玉珠说。
“为什么?”李师傅问道。
“玉凤说她正在上高中,我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她的前程。”张玉珠说。
“嗯,你这么想就对了。闫玉凤还是一个学生,还没有毕业,你这样做是对的。”李师傅说。
“那,我该怎么办呢?”
“等啊!等她高中毕业了,如果她没有考上大学,你就可以去找她了。”李师傅说。
“嗯,只能这样了。”张玉珠点头称是。
这时,一个工友推着满满的一车水泥过来了,张玉珠立即上前,帮助那个工友,将车上的水泥卸了下来,堆在了搅拌机的旁边。
到了晚上,闫玉凤的父亲闫清海坐着从齐齐哈尔开往哈尔滨的火车,赶回了家。一进门,他就直奔闫玉凤的房间。
此时,闫玉凤已经将给张玉珠的信写完了,正在往信封里装,听说她父亲从齐齐哈尔赶回来,赶紧把那封信压在一叠书的下面,她坐到炕沿边上,等着她父亲进屋骂她。
“玉凤呢?玉凤,你可回来了,让爸爸看看,你出去这一个多月,瘦了没有?”闫清海大声说着,挑起门帘,进了闫玉凤的房间。
“爸爸,您回来了。都是我不好,让您老人家担惊受怕了。”见闫清海进来,闫玉凤赶紧从炕沿上站到地上,怯怯地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玉凤啊,我跟你妈妈已经商量好了,关于你的婚姻大事呢,今后全凭你一个人做主,你自己说了算,我们呢,今后再也不逼你了。”闫清海见到了闫玉凤,并没有训斥她、责备她,还做了如此让步的表态。
闫玉凤听了她爸爸的话,也有些激动,她伸手搂住闫清海的肩膀,眼泪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爸,请你老人家放心,我今后再也不任性离家出走了。”
第二天,闫玉凤找了一个机会,准备到镇上的邮局,将她写给张玉珠的那封信邮寄出去。她把那封信塞到邮筒里,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心里说:“我在建筑队的时候,跟玉珠说了谎话。谎说我是一个高中学生,到建筑队干活,是偷着跑出来的。实际上,我是为了反抗包办婚姻才离家出走的。我那样说,玉珠他肯定信了。现在,我把实际情况告诉了玉珠,玉珠他会不会怪我呢?嗯,不管怎么样,经过我的抗争,王自刚的企图没有实现,这是我最最高兴的事情了。好了,现在信已经邮走了,我就回家等着玉珠他的回信了。”闫玉凤越想越高兴,越想越激动,竟不由自主地哼唱起来。
她哼唱的事是《小二黑结婚》这部电影的一段唱词:“——这一回我可要自己找婆家啊——”
她走着,唱着,猛一抬头,就看到一辆自行车径直向她冲了过来,她连忙向路旁一闪。
自行车停了,一个人“嘿嘿嘿”地笑着从自行车上下来了。
闫玉凤定睛一看,原来是她的弟弟闫玉民。
“玉民,你吓了我一跳!骑那么快干什么!”闫玉凤冲闫玉民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