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北坐在阳台前,悠闲地晒着太阳。
身后的张丽丽半倚在墙上,目光随着他一起往外远眺。
“听说你把那老太太从山间给找出来了,是真的吗?”张丽丽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余北对于她的知情并不惊讶,扭头看了她一眼之后,点了点头。
“是啊。”
“你为什么要把她带出来?”张丽丽接着开口道。她跟余北结婚已经很久了,却觉得自己还是根本不了解这个男人。
当初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嫁给这个男人,婚后的生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也没什么激情,所以两人干脆各玩各的。
这一次,不知道余北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在酒店中无意听到旁边人的对话之后,像是着了魔一样要去一个什么村庄找一个什么女人。
一开始张丽丽还以为他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并不以为意,毕竟现在两人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扰,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找来了一个老太太,还把她从山村里给带了出来。
“我的事你不用管,我自己有主意。”余北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张丽丽,眼角已经爬上了皱纹。
“我倒是懒得管你,但是我可听说这老太太跟陆家有关系……这趟浑水,我劝你不要趟的好,我们家家产小,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张丽丽一边说着,一边伸了个懒腰,回房睡觉去了,余北则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道是在沉思些什么。
几天之后,陆潮生从外面出差回来,听说有个老太太来找过他,也觉得好奇。
“那老太太是谁啊?”陆潮生追在孙怡人屁股右面,不停地追问,怡人正在做饭,被他这么一打扰,连鸡蛋都炒糊了。
“你烦不烦啊?我哪儿认识那老太太是谁。”孙怡人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儿,这家伙白生衣服好皮囊,智商并不是很够。
“你不是见过她嘛~”陆潮生见她生气,立马开始冲她撒娇,孙怡人伸手把她往旁边拨弄了一下,“起开,没看到我在做饭吗?别打扰我!”
陆潮生见她语气凶狠,玻璃心被伤到,默默躲到角落里画圈圈,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被孙怡人看到了,心里觉得不忍,又把他叫过来。
“那老太太我也没看清楚到底长什么样子,就是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而且我一开门她就直接往屋子里闯,我就打电话让保安将她带走了。”
“那她这几天没有来吗?”陆潮生接着问道,不知为何,在听说有人找他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感觉在告诉他,他应该见到这个人,不然的话他会后悔。
“哦,我见她每次都是不打招呼就往屋子里闯,就告诉保安,让他们以后见到她不要放进来。”孙怡人耸了耸肩开口道,话音还没落地,就听到防盗门被人关上的声音,再扭过头去的时候,才发现陆潮生不知道什么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这家伙……”孙怡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厨房继续准备晚餐。
陆潮生冲到保安室去询问那老太太的下落,对方显然也不知道那老太太去了哪里,便按照陆潮生的要求打开了监控,开始寻找。
自从那天被保安们从小区里“请”出去之后,那老太太还在小区附近转悠了几天,但是从第四天之后,那老太太便再也没有来到过这里。
透过监视屏看着保安们指给自己的“老太太”时,陆潮生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瞬间跳的飞快,似乎随时都会才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他紧张的看着眼前的画面,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不是陆家的亲生子。
这件事他一早就知道,或者说,这件事在陆家从来都不是个秘密。
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陈妍希亲生的孩子,所以对于陈妍希的差别对待,他也没什么怨言,反而一直以乐观的心态来对待这一切。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陆家的亲生子,所以对方能提供给自己现在的条件,他已经很感激,无论父母当初处于什么条件将自己抛弃,他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只是,当这一刻,当他看着监控器里的老太太伛偻着身子在小区附近转悠的时候,他不由得鼻尖一酸。
那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陆潮生很想知道。
回到家里的时候,一脸失魂落魄的陆潮生将孙怡人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孙怡人慌忙搀着他坐到沙发上,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陆潮生接过水杯,双手颤巍巍的,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那个人……可能是我妈。”陆潮生喝了一口热水,声音颤抖着说道。
“你妈?你在逗我吧,你妈怎么可能会穿成那个样子。”孙怡人的语气里传来疑惑,她见过陈妍希,知道她长什么样子——等等——想到陈妍希的时候,孙怡人终于想到了什么。
“对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个老太太我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吗?”孙怡人慌忙开口道,陆潮生扬起脸来,目光离散地看着她。
“嗯?”
“我现在想起来了,我为什么会觉得她有点儿眼熟,因为她长得跟你妈有点儿像!但是你妈保养的那么好,六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跟三十多岁没多大差别……”
孙怡人还在念念不休的时候,陆潮生已经抓起了桌子上的车钥匙往门外冲去。
“哎——你去哪儿?”身后,传来孙怡人的惊呼,可那声惊呼很快便被他关在了门里。
开着车往家里驶去的时候,陆潮生甚至感觉得到自己踩刹车的脚都在颤,他真的怕,可他又太想知道真相了。
到陆家老宅的时候,陆氏夫妻正好准备吃晚饭,见他回家,便叫他一起吃。
“潮生,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正好,我叫阿姨炖了汤,就是你最爱喝的排骨汤,我让阿姨帮你盛一碗……”陈妍希一边说着,一边招呼阿姨多拿一副碗筷。
“不用了。”陆潮生神情僵硬的开口道,“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陈妍希疑惑的皱起眉头看向他,陆潮生的性格她很了解,从小都是嘻嘻哈哈的,很少会有这样一本正经的时候。
“我想问问你,我的亲生父母是谁。”陆潮生开口,房间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陆老爷子冲下人们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众人纷纷做鸟兽状散去。
“你这孩子,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你的亲生父母是谁,我们难道不就是你的亲生父母吗?”
陈妍希佯怒道,心中反而有些没底,她不知道陆潮生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但从他问自己知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这句话来看,他应该只是推测而已,毕竟,如果他真的了解内情的话,就会只问他的生母在哪里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混账话!”陆老爷子拄着拐杖敲击着地板,面色铁青。
“我知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我从小就知道,所以你们没有必要隐瞒我什么。我只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陆潮生紧追不舍,这个念头已经横亘在他心头太多年了,久到他自己都快要忘了。
“不是我们不愿意告诉你,实在是……”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你是不是从什么人那里听信了什么风言风语?”
“不是,是她去找我了。”陆潮生咬了咬唇,开口道。
“你说谁?谁去找你了?”老爷子听到这话似乎很是吃惊,他直直的看着陆潮生,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就是她……她去我住的地方找了我几次,只是我当时在出差,她没有见到我,后来她又来小区附近晃过几次……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但是我有感觉,我感觉得到她就是……就是我的……”
尽管如此,陆潮生还是没有办法将“生母”两个字说出来。
“你……你真是混账!我们陆家养了你这么久,你妈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还要来问我们这种问题?”老爷子跺着脚,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件事的真相绝对不能告诉陆潮生,他绝对不能让陆潮生知道他是怎么出生的。
“我知道您和妈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没齿难忘,也永世难忘。但我真的很想问问我的生父生母,当初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苦衷,才会这么对待我!”
说到这里,陆潮生已经泣不成声,陈妍希看着他,又看向老爷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你执意要向我打探你亲生父母的消息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无可奉告。我们陆家若是遇到人丁不兴的时候,便会收养一个养子,这是祖上定下的规矩,同时也会让养子跟原生父母彻底断了联系……这是已经流传了十几代的规矩,我不能让这规矩在这里坏掉。”
老爷子说完之后,便转身上了楼,而陆潮生依旧固执的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你看你把你爸气成什么样子了……这些年,陆家带你不薄,也未曾亏待过你,你何苦非要找你的亲生父母?你说这种话,让你爸和我心里该有多寒心?”
陈妍希一边看着他一边叹气,说完这番话之后便转身上前搀着老爷子。
陆潮生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当年他也怨恨过,为何亲生父母会丢弃自己,他曾一度为这件事而懊悔。身为养子的他虽然没有受过亏待,但在陆家却也并不受重视,好在陆千辰从未因此而轻视过他,反而一直待他如亲兄弟……
如果大哥也知道自己现在仍对亲生父母念念不忘的话,他会不会也对自己失望呢?
开着车行驶在路上,陆潮生毫无方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往何方,没有根的他,到底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