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汐感受到南宫云突然间的变化,柳眉微颤,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南宫云露出这种凝重的表情了。她用一只手轻轻拉了拉南宫云的衣袖,有些担心的问道:“云哥,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南宫云缓缓握住若汐的手,沉吟了一下后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咚咚咚~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南宫云先是将若汐轻轻抱起放到床榻上,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继而他那威严的声音在这大殿中响起:“进来!”
这一刻,他又变回了那睥睨天下的圣皇。
“圣……圣皇,大事不好了,西北方向出现天地异象,那里的天……就仿佛……仿佛塌了一样!而且我从哪里感受到了非常强大的气息波动,此种异象,前所未有!”
一位身着白袍,鹤发仙颜的老者疾步走来,言语之中满是惊慌。这位老者在圣天使一脉的四位供奉中排行第三,名为沈焕。
他活到这么大年纪,也见过不少的天地异象,但是像这种宛如苍天倾覆般的末日景象,他还是生平仅见。从那里散发出来的波动,每一缕都让他感到由衷的心悸。
修为到了他这种地步,能让他感到心悸的气息很少很少,这种感觉,他之前也只有在圣皇以及那些和圣皇同层次的人的身上感受到过。
“沈老切莫惊慌,外面的情形我已经知道了。传我命令,即刻起圣族全族戒备,以防不时之患。同时通知其余五脉家主,得到消息后立刻返回圣教。我先行一步,前去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遵命!”
沈供奉微微欠身,恭声退去。
在沈焕走后,南宫云面色凝重的看向天地异象发生的方向,他的修为已达当世至境,对于外界的感知也比沈焕更加敏锐。即便是他,都在那里感受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以及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陌生气息。
可是当他正要仔细去感受这股气息时,存在于他识海之中的灵源——六翼圣天使却剧烈的颤抖了起来,灵源和灵者同感同心,此时灵源传递给他的情感波动只有一个,那就是恐惧!
是的,这种陌生的气息所带给他的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他乃是当世圣皇,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端,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人能,几人配让他感到恐惧。
即便他是个普通人,哪怕下一刻就会身死道消,他也只会淡然一笑,坦然处之。
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这一刻他是真真确确的感受到了。这股陌生的气息所带给他的恐惧,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战栗,是来自于层面上的压制,与修为无关,可是……这怎么可能?!
南宫云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且凝重,以他如今的修为能够给他带来这般感觉的地方只有一个……
“云哥……”
一声轻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雪白的轻纱帐下,若汐有些艰难的坐起身子,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于此时的她来说颇为费力。
南宫云看到若汐欲要起身,急忙一个闪身到帐前,拿起一个枕头放在若汐的身后,好让她有个倚靠。
若汐轻轻拉过南宫云的手,这只手掌温暖而有宽阔,每当她握在手里的时候总是特别的安心。
旋即她侧头看向南宫云,有些担忧的说道:“云哥,沈长老说的话我也听到了,你能不能不要去啊,或者等其它家主来了后一起去,我怕……”
若汐将南宫云的手攥的更紧了,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南宫云反过来将若汐的小手包在掌心里轻轻摩挲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
“小汐,我为圣教圣皇,我的子民正在遭受危险我怎能不去?其他家主赶过来最快也需要一天,我晚去一天不知要有多少人遭受危险。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哈哈,以我现在的修为,在这世间还没什么能够威胁到我。”
“在我们年少的时候行走四方,遇到的生死险境不知有多少,怎么到了现在反而怕了呢,你说我说的对吗,小师妹。”
若汐定了定神,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层身份,当年一起闯生闯死的人如今只剩了他俩,可能她是真怕了吧。
但是在他的身上仿佛有一股魔力,说出的话总是那么容易让人去相信,至少她是这样的。
确实以他如今的实力,当世确实没有几人能够伤他,或许自己真的是胆子小了,或许是自己的念头还停留在那年少时代。
若汐檀口轻吐兰芳,她知道南宫云是属于他的,但是圣皇是属于整个圣教的,她不能这么自私,最终她还是妥协了。
“嗯,云哥,你去吧,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平平安安的回来,不许受伤,还有,我们的宝宝快要出生了,我和宝宝在这里一起等着你回来……”
南宫云轻轻吻了吻若汐的额头,道了一句:“等我!”
随后一拂衣袖,转身向外走去。
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看着南宫云那逐渐模糊的背影,若汐的胸口有些发闷,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抬手想要抓住他的影子,但是那道她留恋的身形最终消失不见了。
若汐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啊真是越活越胆小了,他能出什么事啊,自己就安安静静的等他回来,到时候宝宝出生了,再给他一个惊喜。
若汐轻抚着自己的大肚子,语气中带着期盼又带着留恋。
“宝宝,我们一起等你爹爹回来好不好啊,到时候娘亲一定好好收拾他,让他把咱娘俩丢在这不管,哈哈……”
若汐说完自己先傻笑了起来,她多么希望时间能过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几日后……
此时若汐正坐在文案旁边,之前她还经常出去走走,看看外面这个鸟语花香的世界,可是这几天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她也没了兴致,也不知这突然间的变化是不是和前几天的天地异象有关。
她给未出生的宝宝做的全套衣服只剩一只鞋子还没有缝制完成,她虽然手上在编织着鞋子,但是眼神却略微有些失神。
“诶呦……”
若汐低唤了一声,然后将她的左手食指放在口中轻轻吮着,原来是她一个不注意,不小心用针尖刺破了自己的手指。
自从南宫云走后,她心中就一直萦绕着一种不安,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一开始她还能说服自己不要瞎想,可是今天这种感觉格外的强烈,以至于她的心口隐隐作痛。
“云哥……”
若汐将南宫云给她的同心玉紧紧的攥在手里,只有这样她才能稍微感到安心一些。
同心玉入手温和莹润,如象牙般洁白的玉面中心点缀着一抹朱红。
同心玉共有两枚,她和南宫云各执一枚。这枚同心玉是她最为珍重的东西,平时也是片刻不离其身。只因他们彼此的同心玉上都留有对方的灵魂印记,人亡则玉碎!
他们交换同心玉时所立下的誓言,是她这辈子所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她将每一个字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月光下,天湖旁,他轻搂着她的腰肢,许下了同心同首,生死相依的不渝誓言,那一刻他撩动了她最后一根心弦,那一晚,真的好美……
若汐素手轻抚玉面,整个人沉浸在了那美好的回忆之中,眉眼之间满是柔情,以至于最后低低笑出了声。
……
啪~
一声脆响,将她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只见原本纯洁无暇的同心玉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醒目的裂痕!
看着手中突生变故的同心玉,若汐一时间愣住了,原本灿若星辰的眼眸中此刻竟是有些失神,这一刻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嘶嘶~
洁白的玉面上,那一抹如鲜血般刺目的朱红印记仿佛活过来一般,轻轻流动着,不断的发出嘶嘶声,并且越来越模糊,最终渐渐散去,彻底消失不见了。
刹那间,若汐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散乱的眸光剧烈动荡着,身体更是抖得像筛糠一般。那双向来的坦然自若的美目此刻已无半点的从容,竭力努睁到了最大,眼中的瞳孔却是硬生生的缩成了针尖状。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眼泪瞬间积满眼眶,沿着脸颊滚落而下,伴随着沉重哽咽的呼吸最终狠狠摔落在地上。
若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可是圣教之主,当世圣皇啊,谁能杀的了他?!
但消失的灵魂印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若汐的指节攥的发白,指甲由于用力已经深深的嵌进了肉了,但她仿若无知无觉。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顷刻间便染红了她的素裙。
啪啪啪~~
同心玉上的裂纹越来越多,终于是承受不了这种负荷,在最后一声脆响中化为了一片片的碎屑。
若汐抽泣着想要把它们拼回去,但这样做注定只是徒劳无功。
鲜血染红了白玉。
前几天还互诉情话的两人转眼间便已天人永隔,若汐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怎么会……怎么会……云哥……”
“啊……”
最后这一声如杜鹃啼血,声嘶力竭。若汐眼前逐渐发黑,耳中也只剩下了那不断的嗡鸣声,大脑中更是一片空白,最后一口逆血狂喷而出。血色凄美,染红了面前的文案,也染红了那件即将完成的新衣,随后若汐整个人便直直向后倒去。
一直候在殿外的宁儿,听到若汐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后顿时面色巨变,急忙冲进殿内。
灵气呼啸,宁儿一个闪身便到了若汐近前,随后瞳孔猛地一缩,惊呼一声。
“小姐……”
她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若汐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整个人昏迷不醒,手中紧紧攥着一把碎玉。
若汐身下的巨大花图轻轻摇曳着,散发出醒目柔和的白光,光芒笼罩着若汐。
这朵巨大的花图本身便是一座灵阵,拥有着定心安神,聚气疗伤的奇效,这座花型阵图在若汐刚刚爆发出剧烈的情感波动时便已经启动了。
宁儿不敢有任何的停留,一拍腰间取出一粒圣莲莲心,轻轻放在若汐的口中。
在做一系列动作时,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若汐的腿间,顿时猛然一颤。宁儿缓缓的将手抬起,四指之上,猩红刺目。
咽了一口唾沫,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虑与惶恐,宁儿转头冲向门外一声爆吼:“传御医,圣后要生了!”
这一声如惊雷炸响,殿外一下乱了套,一道道身影顿时爆射而出。
宁儿扶起若汐让她躺在自己怀中,右手贴紧若汐的后背,将一道道灵气缓缓渡入若汐的身体之中,帮她疏通着体内淤积的经络。
“这样不是办法,圣后这种情况恐怕御医也……对了,大祭祀,大祭祀一定有办法!”
宁儿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仿若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来人!”
“在。”
行随声落,两道白光闪过,两名身着白衣宫服的女子如鬼魅般的出现在宁儿身前。两名女子皆是轻纱掩面,气息沉静内敛。随后两人右手负于胸前,单膝跪地。
两名女子虽然面覆轻纱,但观其眉眼也是不可多得的绝世妖娆。
两人跪地后,眼角正扫见躺在宁儿怀中浑身是血的若汐,身子忍不住的轻颤了一下,旋即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宁儿从若汐高高盘起的发间拔出一根发簪,随后一挥手,其中一名白衣女子将其稳稳抓住。
“你们两人快去告知大祭祀,皇嗣即将诞生,然圣后有难,此事关乎皇室血脉,不敢怠慢,请她速来!”
宁儿沉吟了一下,又继续道:“若她不来,把这个交给她,让她好好想想当日对圣后许下的承诺。”
说完,宁儿拿出一条金色蚕丝手帕,轻轻擦拭掉若汐唇角的鲜血,叠好后交给了另一名白衣女子。
“事态紧急,你们两人速去!”
“领命!”
声音还未散去,两名女子的身影皆是瞬间消失不见了。
宁儿轻颤着抓紧若汐那染满鲜血的冰冷手掌,呼吸也加重了许多。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会让你心急至此?这一关你一定要挺过去啊,一定要挺过去……”
……
这是一片昏暗的天地,罡风肆虐,阴沉可怖。天空呈现着极端的扭曲破碎状,仿佛一面完整的镜子被人打碎出无数的裂痕,阵阵的罡风便是从这裂缝间呼啸而出。
大地之上,深坑密布,山川倒卷,呼啸的罡风肆意摧残着这个世界,在早已千疮百孔的大地上不断犁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目光所至,黄沙遍野,入耳之声,皆是风嚎。
这个地方便是几天前天地异象的源头所在,短短几天时间,此地便化为了这番模样,之前所留下的任何痕迹被抹除的干干净净,仿佛此地亘久如此。
空气中所流动着的混乱的灵力波动以及糅杂在一起的不同属性气息,证明着此地刚刚进行过一场大战。
种种残留下来的属性气息彼此交织碰撞,在一道道隆隆的巨响声中不断爆发出骇人至极的恐怖波动。恐怖的波动无规则的扫荡开来,又引发了新一轮的碰撞。
此地早已化为了一片死域。
但就在这片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大地上,却赫然有着一位老者负手而立。
老者一身粗制麻衣不修边幅,衣服上还破了几个洞。灰白的头发和胡子杂乱的披散着,仿若一堆杂草。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沟壑纵横,但其眼神却内藏暗锋。
老者气息内敛,一眼看去与普通人无异,但四周呼啸的狂风以及那肆意横扫的混乱波动,却无法掀起半分老者那凌乱不堪的单薄衣角。倘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以老者为中心,周围数米之内仿佛形成了一方天地,将老者与周围那混乱的世界分隔开来。
这位突然出现的老者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老者抬首望天,凝视着这片早已支离破碎的天空,眼神凝重。
许久后终是摇摇头轻叹一口气,低低呢喃道:“还是来晚了一步,这天……要变了!”
言罢,布衣老者浊目微闭,身形越来越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余那经久不息的狂风还在哭嚎唔咽,诉说着此地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