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被人从雪堆里捞出来,拍着胸口抚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口里还直在骂骂咧咧,“好大胆的刁民,竟敢这么对本官,简直活的不耐烦了。”
这时却有人来报:“大人,大人,钦差的队伍到了。”
“啊,这么快。”知府大人连忙扶正官帽,将身上的衣服拍了又拍,“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迎接啊。”
一时之间,众人都忙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拉直了,抖擞了精神准备迎接钦差大人。
风溪心里一喜,青叶他们来了,也跟着众人去了。
白日看了那道欢呼雀跃的身影,怔了片刻,看众人也都一副想要跃跃欲试的样子,沉声道“继续挖。”
可是知府仰疼了脖子,也没有见到九皇子的身影,倒是清竹看他一身知府的官府,到了他身边,道:“您是河西的知府大人吧?”
知府点点头,疑惑道:“怎么没见到九殿下?”
清竹也疑惑道:“殿下早来了一天,难道知府大人没有见到?”
知府登时大惊失色,问道:“什么?殿下昨天就来了?本官没有看到啊。”
风溪正在跟青叶说话,此时听到知府的话,冷笑道:“你家主子被他关到牢里去了。”
清竹吃惊道:“啊,这是真的?”
知府还傻愣愣的,“就是给本官十个脑袋,本官也不敢把九殿下关到牢里去啊,您别听这位姑娘瞎说。”
风溪转到他面前,道:“您看清楚一些,还认得我吧?”
“啊,你,你……”知府想起昨天被他关进牢里的那人,连忙摆手澄清,“是那人自己要我把他关进牢里的。”
风溪是早知道这里面有事儿的,见知府要说漏嘴,忙道:“你要是不嚷嚷着要抓人,九哥会去牢里吗?还发什么愣啊,快去放人呢。”
“哎,是,是,快去,快去。”知府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虽然是九皇子自个进去的,可是那间牢房里另外一个人关系重大,要是万一发生什么事儿,恐怕要他这颗脑袋的人不在少数啊。
青叶走在风溪身边,问道:“姑娘,你的眼睛没在发病吧?”
说起这事儿,风溪就觉得心里闷的慌,叹了口气,道:“青叶,你说我会不会失明?”她心里最担心的是这个。
青叶摇摇头,道:“姑娘,失明是小,怕就怕留下后遗症啊。”
风溪疑惑道:“后遗症?”
“姑娘的脑子里被什么东西压着,随着姑娘情绪或者动作的变化也会来回移动,所以姑娘才会出现短暂失明的现象,我怕长此下去,终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啊。”这一路上,青叶带了很多医书,详细的研究。
这是不可预知的事情,青叶的就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风溪的心上。
“姑娘,我之所以提前告诉你,就是要姑娘做好心理准备,万一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千万要保持冷静。”青叶见风溪一张脸愁苦的模样,缓缓道。
通过这些天翻看医书,失明恐怕是最坏的后果了。
姑娘好强,这他是知道的,万一失明看不见了,姑娘心里上肯定受不了,所以他告诉姑娘,失明是最好的结果。到时心里上也会好过一些。
风溪淡淡笑道:“没事儿的,我能挺住。”
“姑娘,青叶发过誓,此生定会追随在姑娘身边的。”青叶走过路边,发现了那些挖好的坑,以及坑里填满的雪,疑惑道:“这是什么人干的?”
风溪笑道:“我在路上收了一个徒弟,叫白日,狂傲的不得了,这主意就是他想出来的,你不知道,他还把一个知府弄的狼狈不堪呢。”风溪便笑便将事情的经过说给青叶听。
白日还在路上领着人继续挖坑,并将未融化的雪铲进坑内,看着钦差的队伍行过,脸上显出鄙夷的表情。
“白日,快来。”
听到风溪的喊声,白日回头,正看到她身边的青叶,一脸的杀气升腾,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的人,而背叛他的人此刻还活着的也只剩下青叶一个人,可他却杀不了他。
白日的双手握的紧紧的,直到风溪带着青叶到了他的面前,介绍道:“这是青叶,神医哦。”
说完,又指着白日对青叶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徒弟白日。”
青叶看着那张脸,好生熟悉,话语脱口而出:“我好想在哪里见过你。”
“青叶,你也这么觉的?”初见白日时她也这么觉得,就连九哥也是这么认为的。
白日冷冷道:“直接说我长得俗气不就得了,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呢?”
说完,转身离开了。
“哎呀,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主子是怎么被关到牢里的?”清竹见他们俩站在这里,问道。
“那个知府才没那么大的能耐呢,是九哥自个走进去的。”风溪笑道,恐怕此刻知府心里后悔的发苦啊。
牢里,罗裕静静的盘腿坐着,心里思索着清竹他们也快到了吧。
正想着,就听到踏踏的脚步声正往大牢里来,有些乱,而且脚步有些蹒跚沉重,显然是慌乱之极。
“快,快,把牢门打开。”知府拿衣袖试着额头上的冷汗,喝道。
牢门打开,风溪抢先一个进了牢内,抓住罗裕的胳膊拉他起来,问道:“九哥,你没事吧?”
“阿溪,你来了。”罗裕拉着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知府,道:“起来吧,把这牢里大大小小的犯人的卷宗都给我拿来。”
知府一边跪着一个劲的磕头,一边拿眼睛瞟着手脚仍被铁链子绑着的人,心里松了一口气,此刻只要侍候好眼前的九皇子,他的脑袋就还是他的。
风溪看着堆了三人高的卷宗,瞧了瞧已经埋头在仔细阅读的九哥,看书不是她的强项,她看见那些字就觉得头大。
再加上眼睛不大好,罗裕压根也就不让她靠近那些个字。
“阿溪,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睡一会。”罗裕见阿溪来来回回走个不停,从卷宗里抬起头,道。
然后又看了看外面有些暗下来的天空,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走到风溪身边,道:“阿溪,我们再去趟牢里。”
“啊,九哥,你在牢里还没待够啊。”风溪随着他出了房门,趣道。
在他们到的时候,知府正指挥着人在往外抬东西,见到罗裕,显是吃了一惊,“九殿下,您怎么来了?”
“哦,我有东西拉在牢里了。”罗裕抱着风溪翻身下马,看着抬着的人,问道:“什么人?”
知府有些支支吾吾的,道:“没什么,这一人生了重病,没治好死了,让他们抬起埋了就是了。”
“生病?”罗裕抬高了声音,“什么病?”
说着挥了挥手道:“打开,让我看一下。”
“这,这死人污秽,九殿下还是不要看了吧。”知府一脸的为难,额头上又开始不断的冒着冷汗。
话说到这儿,风溪已是明白了九哥带她来监牢的目的,冲的就是这担架上的死人,便走上前,一把撩开盖着的尸布。
死的人正是木易。
“九哥,这不是跟你关在同一牢里的那人嘛。”她曾经见过的,只是当时一门心思全在九哥身上,并没有深问。
知府见九皇子看他,心里一寒,连连摆手道:“这,这不是我害死的,绝对不是我。”
他听人禀告说是送晚饭的时候发现木易死了,登时大惊,九皇子刚刚从这个牢门里出现,这间牢里的另一个人就死了,这事儿不管怎么样都会让人胡思乱想,他刚开始觉得是九皇子害死了这个人,可后来仔细一想,这绝对不会,因为木易恐怕跟九皇子母后的死脱不了干系,而这也正是九皇子要进牢里的原因,九皇子就绝对不可能害死他。
风溪笑道:“知府大人,你这倒是提醒我了,你说你为什么要害死他呢?他跟你有仇吗?”
知府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子,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忙道:“真的不是我害死的,我跟他也没什么仇恨”
罗裕像是才发现他的身份,拨开担架上人的头发,又仔细的凑上前看着,道:“这不是大将军木易吗?”
他这一说,牢里识得木易的人便开始窃窃私语,“这木将军早在十七年前就死了啊,怎么会在这大牢里?”
知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九殿下,这人真的不是我害死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罗裕将尸布重新盖在木易的脸上,道:“他是自断经脉而亡,是自杀,自然不管知府大人的事儿。只不过木大将军早在十七年前就死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就需得好好查证一番了。”
知府听罗裕如此说,心里惊喜,连连跪下磕头,只要不管他的事儿,其他的,猛然想起其他的,他跟表弟合伙将木易救下来的事情可也足以将他罢官了。
“九殿下饶命,饶命啊。”
“你年纪也不小了,辞了官,回家去吧。”罗裕摆手道,他要查的并不是木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相反的他还很感激当年救下木易的人,他要查的是母后的死因。
他已经将真的木易替换走了,而躺着的木易却是他手下一个会龟息功的人假扮的,传出木易此刻的死讯却是为了打草惊蛇,同时也给当年救下木易的两个人留了一条生路。
只要参与当年事件的人听到这件事儿,总会有反应的。
他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出真相。
“这,这……”知府大人却舍不得这官位。只是九皇子一旦追查起来,那五千两黄金势必会曝光,而他的官位到时一定不保。
知府大人想着,权衡着,最终还是狠下了心,只要九皇子死了,这事儿就没人查下去了,他的官位也就保住了。
回去的路上,罗裕一直沉默着,风溪静静的跟着,她觉得今晚的九哥有些一反常态,而真的木易恐怕并没有死去,九哥策划了这一切,恐怕不是要查木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要查当年有关木易的事情。
她能感觉到九哥内心的激动、欣喜甚至是期待,当年的木易跟九哥一定有着特殊的关系,木易本应该死于十七年前,那是九哥八岁,也正是他失去了母亲的那一年,难道说?
风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么多年的事情,九哥一直记在心里。
“阿溪,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在去的路上,罗裕说了当年的事情,末了又道:“母后去世后,所有目睹这件事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所以参与刺杀的人也一个都没有逃出去,本来是护驾的木易最后成了勾结杀手的凶徒,当年母后的死就有木易的处决而告终。可是我总不相信会有人来刺杀母后,阿溪,你没见过母后,那是一个连蚂蚁都不肯捏死的人,根本就不会竖什么敌人。木易不是死在刑场,而是死在牢里,都说是他畏罪自杀,他甚至划破了自己的脸,也正是这个让我怀疑木易的死。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找,因为我相信真正的木易绝对没死,我老是在梦里梦到母后惨死的状况,母后要我好好的活着,不要为她报仇。”
说到这儿,罗裕只觉得脸上湿湿的,这么深的记忆,他从未与人讲过,这是第一次。
风溪的一双手轻轻的为他拭去脸上的眼泪,丧失亲人爱人的感觉她能体会。
“九哥,我们定能查清楚,为母后报仇。”
“恩。”罗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房间里很暗,罗裕推门进去,划亮了火折子,风溪看的清楚,房间里的椅子上绑着一个人,这才是真正的木易。
那人见有人进来,抬起头,看到是罗裕,冷哼一声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没关系,我会让你开口的。”风溪围着他绕了一圈,“如果你还是人,那么你就会开口。”
罗裕也道:“木将军,你有一个儿子,至今尚在人间。”
木易听了不敢置信,“什么,你说什么,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是一个遗腹子,你死后,财产全部冲入公库,他们娘俩无家可归,就离开了京城,三年前,我在河西发现了他的踪迹。”罗裕这么一说,风溪接口道:“九哥,他在河西?说不定我还认识呢,他叫什么名字?”
青叶他们来了之后,将带来的药草用于治病,工匠负责起盖倒塌的房屋,善后工作做的有条有理。
而风溪也因此结识了不少河西热情好客的人。
“他叫朱世昌。”罗裕道。
“啊,朱世昌?朱秀才?”风溪大吃一惊,“九哥,该不会弄错了吧,这朱秀才可是有爹的人啊。”
罗裕摇摇头,道:“没错,我查的一清二楚,当年木夫人生下孩子后就死了,那个男婴就被人收养,也就是现在的朱世昌。”
风溪借着灯光,仔细的看着木易的脸,“这么一看,他跟朱秀才长的倒还挺像的。”
木易的心却再也冷静不下去,那名姑娘还是容容给她娶的,可他从没给过她好脸色,甚至在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他也从未想起她。
可她竟然还为木家留了一丝香火。
看木易脸上的神色动容,罗裕道:“当年母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听了罗裕的问话,木易的表情瞬间变的冷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你这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风溪冷哼一声,抽过旁边挂着的剑,架在木易的脖子上,“你说不说?你要是不说,我真的会一剑杀了你。”
木易闭上眼睛,苟活这么多年也够了。
“阿溪,明天把朱秀才请来,让他跟木将军见一面。”罗裕握住阿溪的手,摇了摇头,“我会要他自己说的。”
“九哥,他这样子,你还对他这么好,这种人,就应该让他尝些苦头。”风溪愤愤不平道。
罗裕熄灭灯火,带着阿溪离开了,路过青叶房间的时候,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
罗裕和阿溪对视一眼,猛的推开青叶的门,却见白日单手卡在青叶的脖子上,而青叶在猛力的挣扎。
“白日,你干什么?”风溪一把拉开白日,喝道。
青叶正在酣睡,忽然觉得有人卡在自己的脖子上,越来越紧,喉咙里发出声音,正巧风溪他们经过,这才救下了他。
“他该死。”白日指着青叶,冷冷道。
“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恨?”风溪看着他们,问道。
青叶喘了还一会,觉得肺里的呼吸趋近了正常,这才道:“姑娘,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只是觉得他很眼熟而已。”
“白日,你呢?”风溪转向白日,问道。
“他该死。”说着又要去抓青叶的脖子,被风溪一把拦下,“白日,我不管你跟青叶有什么仇恨,但是有我在,我就不许你杀了青叶。”
“如果我坚持呢?”白日盯着风溪,冷声道。
“我不想跟你动手,你走吧。”风溪看着他,这个徒弟她要不了。
“你,好狠的心。”白日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会杀了他,也会在你身边。”之前为了青叶,她重创他的五大金刚,如今又是为了青叶与他翻脸,而青叶是背叛他的人,更是得死。
“这不可能,白日,你不要逼我跟你动手。”风溪见他这么固执,心下恼怒。
“那就试试。”白日道,这一生他从不会输。
一直沉默不语的罗裕道:“阿溪,我派些人在青叶门口守着,这么晚了,你的眼睛又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还是九哥最好了。”风溪本有些烦闷的心,在听到九哥这么说的时候,当心欢喜。
“这不是你的房间,还死赖着不走啊。”风溪见白日仍是站在那里,白了他一眼,道。
“我一定会杀了你。”仿佛发誓般,白日临走还不忘看了青叶一眼。
青叶坐在床上,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像极了二公子,可是二公子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更何况二公子天生的不能见太阳,他给他把过多次脉,知道这是不治之症,如今这人竟能在日光下行走,也显然是不符的。
可是为什么呢?那人的力气跟他差不多,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有些让他不寒而栗,就像当初救下风溪和罗裕的时候心里一样的感觉。
“青叶,你别怕,九哥派的人,必定是极稳妥的,你安心睡觉好了。”风溪见他愣愣的坐在床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