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王季厉用计诓巫宇画出行进的路线图。
这张简略的地图对于一般人来讲自然是没有什么启示,但对一个亲身经历过那段黑暗历史的人来说,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季厉几次派人深入洹流大漠,最终找到了沙澜的位置,并一举摧毁了这个世外桃源,活捉了逃遁多年的知情人。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他并没有找到通灵权杖。
这些年,巫厉为了权杖可以说是殚精竭虑,他暗中串通公孙氏族的大巫应节,以帮他登上长老之位为条件,合谋诬陷他的竞争对手公孙昊英,公孙昊英却直到死也没有说出一点儿有价值的信息。
现在又找到了云阳,却也没有发现权杖的踪迹。
眼看着自己名正言顺登上巫王之位的希望越发渺茫,季厉也越发觉得不甘心,他一方面利用百鬼阴魂阵严刑逼供,一方面计划着汲取临月的上等灵力,练就阴邪的黑暗召唤,要以武力获得巫族的最高统治权。
于是,巫咸王城决定要在七月十四日,举行一场盛大的荡魔典礼。
这一天,内城的广场上人头攒动、接踵摩肩,不明真相的民众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
随着一阵响亮的牛角号声,巫王缓步登上了九层祭坛。
他向民众宣道:“巫咸部族的子弟们,四十年前的那场灾难仍然历历在目,十万条鲜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东征的路上,噩梦和伤痛至今还在折磨着我们,而这一切都源于鲛人——这个半人半鱼的妖类,他们是异化的生物,在漆黑的夜晚,用魅惑的歌声掳掠过往旅人,并把他们连骨头一起吞下,而我们为了世界的安宁出征东海,英勇的事迹必将得到天下人民的怀念和敬仰,世人都将称颂巫咸——这个天下最伟大的部族!”
祭坛下的年轻人一阵喧哗,接着爆发出阵阵掌声。
巫王继续说道:“然而,邪恶并没有断绝,鲛人族还有许多的漏网之鱼。不久前,我们就发现了多年来潜伏在巫咸的鲛人后裔,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杀死她!”
“为英雄的巫咸子弟们报仇!”
…………
一时间广场上各种呐喊声此起彼伏。
巫厉举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道:“仁慈不可以用在敌人身上,巫族也绝不容忍邪恶偷生!”
随着号角声再次响起,一众巫仆托举着一身白裙的临月走上祭坛,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在十大巫的意念下缓缓升到了圣火上空。
随着高度越来越低,祝融之火的热量开始烧灼她的躯体,这是可以把一切焚化的力量。
奇怪的是临月的身体并没有被烧毁,而是被一缕缕升腾的白雾包围着,就像一团圣洁的云朵。
只有修炼黑暗巫术的人才明白,这是至阴女体的征兆。
巫厉趁机打开了一道通往异界的漩涡,这团阴寒的灵气像受到指引一般,朝着漩涡飘荡而去。
随着灵气的溃散,临月的生命也在一点一滴地流失。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嘶鸣,民众都不约而同地仰头观看。
只见一头猛兽,从神山半腰的云雾中俯冲而来,巨大的双翼带来的气流在数里之外便能感知。
那巨兽擦着圣火的顶端一冲而过,所有人都本能地躲闪,并情不自禁地用手护头,再看时巨兽已经敏捷地二次跃升而起,却带走了圣火上的女子,纷飞的火炭瞬间散落了一地。
大家正在惊叹不已,那巨兽又在空中来了一个漂亮的返身,扇动双翼直接飞落到巫祖神殿的大门前。
随后上面传来了巫宇大声的呼喊:“季厉,一切就要在今晚结束了,邪恶终归要登上正义的审判席!”
巫厉先是对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为之一惊,但当他看到来人是公孙宇后马上就冷静了下来,颐指气使地说道:“一个公孙氏的无名小辈,竟然也敢插手扰乱我巫族的荡魔大典,还公然劫走异族魔物,我巫咸子弟岂能容你?”
巫宇端坐在孰湖上,回应道:“我可不是局外人,当年的长公子孟桓难道你已经不记得了吗?”
巫厉不禁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公孙宇竟会直接把谈话引到当年的孟桓身上。
莫非……季厉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确有几分孟桓的风范,但他马上说道:“哼!孟桓?我巫族没有人不记得这个通敌叛族的不肖子,他当年被异族女子魅惑,为了王位杀父弑君,偷走通灵权杖,导致我巫族圣物至今下落不明!”
巫宇厉声质问道:“季厉,你当年觊觎巫王大位,不惜捏造罪名诬陷孟桓,到现在还想颠倒黑白吗?谎言总会有败露的时候,我今天就要还历史一个真相!”
巫厉大笑道:“哈哈哈……年轻人,你很勇敢,那你就当着我巫咸的万千子民说一说你的真相吧!”
巫宇说道:“当年你和大巫们在外城围困孟桓,导致其死于魔火,却为什么在编撰史书时对此避而不谈,只说孟桓逃出巫咸、下落不明呢?”
巫厉心中又是一惊,当年的事情巫宇一个后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仔细地打量着公孙宇,却只见他周围红光涌动实在看不清楚。
巫宇继续说道:“我来替你回答吧!当年巫王本是要传大位于孟桓的,因为察觉了你的阴谋,便提前把巫族圣物交给了他。巫王死后,你勾结黑暗力量围困并杀害了孟桓,却并没有找到巫族的圣物——通灵权杖,无法名正言顺地登上大位,于是你编造了孟桓带着权杖潜逃的谎言,把一切罪名都归结到他的身上,还将知情人以孟桓同党的名义尽皆株连,才勉强暂行巫王职权,这么多年来你苦心寻找权杖,却一直没有找到!”
巫厉脸色涨得通红,厉声喝道:“好小子,你所说的可有一丝一毫的证据?”
“证据就是我手中的权杖!”巫宇猛然举起了通灵权杖,高声喊道,“没错,我就是孟桓的后人,今天便要为屈死的父亲正名!”
权杖在夜色中闪耀,就像黑暗中的一颗红星。
广场上的人群一阵哗然,谁也没有想到遗失已久的巫族圣物竟然在这个时候,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重现,而且是在一个自称孟桓之子的年轻人手中。
巫厉虽然猜测面前的公孙宇很可能就是孟桓的遗孤,却没有想到自己四处寻找的权杖居然在他的手上,不由得也心中一震。
但他马上说道:“你果然是那叛逆的野种,岂不是也流着鲛人的血液!你父亲当年偷走权杖自然要传给你,如今还有脸来这里讲什么真相?简直是无稽之谈!”
说着巫厉命令道:“卫兵们,给我把神殿团团围住,夺回巫族的圣物!”
一声令下,数千兵士就把巫祖神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巫宇笑道:“季厉,你当年便不学无术,若不是自甘堕落,投靠黑暗力量,怎么可能战胜孟桓?这也是你不敢公布的秘密吧!可你不知道还有一种力量更为强大,强大到不可战胜,强大到永不枯竭,强大到无所畏惧,只要有这种力量,你永远都比不过孟桓!”
“少在那里故弄玄虚,我从来没听过有这种力量!”巫厉说道。
“是仁爱!为了所爱的亲人,为了所爱的人民,为了所爱的天道,纵是战死也在所不惜!”巫宇大声说道。
巫厉冷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来你父亲不明白的事情,你依然还是不明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不论依靠的是黑暗还是光明,这个世界最终拼得是实力!今夜,我族十位大巫都在这里,联合之力足可以改天换地!”
这时,一道白光从人群中飞到了神殿前,却原来是莘礼。
他一边摆开架势,一边说道:“谁要动公孙宇,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巫厉先是一惊,随后大怒道:“莘礼,你家受我大恩,怎么要叛变不成?”
莘礼说道:“我只是想讨一个真相,为巫咸人民谋一个未来而已,斗胆请巫王澄清一下历史究竟是怎样的!”
这时一位大巫站了出来,斥责道:“莘礼,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还不给我退下!”
莘礼一看竟是自己的父亲,一时不知如何对答。
这时,云阳老人从红光的掩护下现了出来。
他吃力地喊道:“太丘,这么多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你当年为了一己之私出卖孟桓,怎么现在还要与他的孩子为难吗?你想一想当年我们结拜的情谊,可曾感到有丝毫的愧疚?”
莘礼被这突然现身的老人一惊,听了他说的话更是呆若木鸡。
太丘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身受重伤的云阳,一时间百感交集,前尘往事涌上心头,竟颓然倒地。
追随孟桓最初确是太丘的一个人生赌注,他觉得自己慧眼识人,孟桓有朝一日定会出人头地。但随着日久,眼看孟桓并无争储之心,他不由得也渐渐后悔自己的决定。
正在心灰意冷之时,一次意外的出征又使事情有了转机,让他重燃希望。归来后,孟桓的事业如日中天,可偏偏在这时一个云来雾去的敌人抓走了他,并使用各种酷刑拷问有关出征的情况。
他本也是有血性的汉子,怎么会轻易屈服,怎奈顾忌家人的安危,才不得已泄露了实情,从此把孟桓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也从此葬送了自己的尊严。
想一想这大起大落的人生,多少情深义重、多少风光无限、多少豪言壮语,都不能掩盖内心中这一段段荒诞不经的阴暗历程。
随着自己辈分的增长,“太丘”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及了,大家见到自己都要尊一声长老。
假话听得多了就会信以为真!可如今,云阳的一声“太丘”无异于当头棒喝,把他从当前的虚荣中叫醒。
太丘不禁苦笑,然后说出了一番令世人震惊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