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风比比夏天的凉爽多了丝清冷,这清冷吹到梧桐树上,梧桐树上的叶子就萎缩,变得枯黄,慢慢的飘落在地上,刚落下一片。未踏实的躺在水泥地上,就被风吹起,往前像蜻蜓似的飞翔了一下,终于落在二片枯叶的缝隙间,这个缝隙成了她最后的归宿,也不一定。也许有人路过啪的一声,踩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脚往前,落在另外一个缝隙里,也许会随着清洁工人的扫帚夹杂着泥土,纸屑倒入垃圾车,走向未知的垃圾站,进去黑乎乎的地下世界。成为几亿年以后石油,等等人民探索的物质的一部分。
清冷的风,也让骑三轮车的老田脖子像乌龟一样尽量往回缩,媳妇裹着他送来的军大衣,鼻子红通通的,隔一下哼的抽一下。天冷了,烤红薯好卖,今天收工要比昨天早,二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欢喜的神情。在风中,老田加快了踩踏板的力度,叮叮当当的铃声在空荡的街上清脆的响着……
冯明亮随着清脆的铃声抬眼望去,老田和他妻子的身影掩盖在高大的水缸前面,消失在车流里。
二旁的梧桐树,电线杆。停着的汽车,三轮车,自行车在街灯下形成着自己独有的影子
冯明亮穿着藏青色的中长泥子。脖子上围着黑白相间的羊毛围巾,轻快的走在街上。他嘴角上扬,欣喜的看着街上奔驰而过的汽车,街上三三二二缩着脖子赶路的人。
平时基本上都是在教室,书房里呆着!要不就是各大高校,文化中心讲课,也都是人前人后的簇拥。
今天晚上挨不过副校长陈波的邀请来陪他远道而来的朋友。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多,房地产的,政界的,大家谈论着不断涨高的房价,中美贸易战,当然还有女人。他感觉完全插不上话,越吃越觉得难挨,最后接到一个学生电话,慌称家里有事,逃了出来。
有多久没有一个人自如的走在街上了?他记不清了,平时都呆在书的世界里,如今走在鲜活的俗世街上,看着冒着尾气的汽车,高高的梧桐,插身而过的行人,他觉得特别的新鲜。
突然前面窜出一个瘦弱的身影,嗖的一声跟飞似的奔向前面的梧桐树,然后就听见哇哇的吐的声音,一头长发随着头不停的垂下去遮住了整张脸,甚至发尾都垂在地上,沾上了一片落叶。
冯明亮走过时脚步放慢了一下,应该是醉酒了,一股酸臭的味道飘了过来,他不由的皱起眉头,鼻子不自然的耸了一下。
余光中,她似乎吐完了,手撑在哪里,头仍然垂在哪里。
“你……你没事吧?“
他弯下腰,右手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酸臭味直直的冲入他的鼻子,他拿手遮挡了一下鼻子。
从一头黑发中慢慢的抬起一张卡白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白的像涂过乳胶漆的墙壁。没有一点血色,一双突出的大眼睛夹杂着泪水,血丝疑惑的看着冯明亮。
“喔……我没别的意思,看你一个人好像喝多了……“
冯明亮脸刷的红了,是啊,自己一个陌生人为什么管别人的事呢?还是个年轻女孩子,难免有让别人女孩子有嫌疑。
“没事。“
女孩子深深的吐了口气,挣扎着
一声重重的叹息从女孩子喉咙里吐了出来,她似乎想站起来。腰慢慢的向上拱起来,撑着的双手也离地,但就在她晃悠悠的站起来时,眼前一阵发晕,人就像失去重心的不倒翁栽向冯明亮的胳膊里。
冯明亮冷不妨一个踉跄,后退了二步,才让自己站稳,才把倒向自己怀里的女孩子扶稳。女孩子冰凉的手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他的胳膊。眼睛迷糊糊的,嘴里嘟囔着
“谢……谢……“
还没说完,突然一阵恶心,哇的一声,一口夹杂着口水,酒水,血丝的污秽物就喷射到了冯明亮的胸口泥子大衣上,围巾也没幸免,又一口吐了上来。
冯明亮痛苦的闭上眼睛,扭过头。这可是女儿从国外买回来的自己生日礼物。还没穿三次,这一会儿可怎么回去啊……
“对不起啊……不好意思……把您的衣服……“
女孩子也被吓清醒了。她的身体从冯明亮的胳膊里站了出来,语无伦次的道起歉,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冯明亮。
“没事,干洗店洗洗就好了!“
望着哪双惊恐,泛着血丝的眼睛,冯明亮挺了挺身子。微微笑了一下,轻轻的说。
“滴搭嘀嗒嘀嗒,时针她不停的转,转啊转啊转……“
女孩子的小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清脆的音乐声,女孩子一个激灵。拉开小包拉链,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脸更白了。但没接。
“今天真不好意思啊!洗衣服的钱我来付。“
女孩子揉了揉太阳穴,努力的让自己清醒起来。又打开小包,确发现没有一元钱。
“把您手机给我一下,好吗?“
她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望着冯明亮。
在灯光下,她一头黑发被风吹的有点凌乱,几根口水打湿了的贴在脸庞。一双眼睛充满血丝,惊恐,歉意,还有一丝清澈,像个受伤的小鹿望着他。当她嘴角上扬时,还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他乖乖的把手机递给了她。
“开一下锁!“
她又回递给他,轻声的说。
“好了。我用你的手机拨了我的号码,到时我加您微信,洗手服的费用我转您!“
她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她脸色由白变红,急促的说完。就扭身向前跑去……
冯明亮从高出他头的书堆里抬起头来,右手取下眼镜,二只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又摁住太阳穴顺十圈,逆十圈的揉了一下。
今年又申请到了《新时代下一带一路的开创性研究》的课题。谁都知道这种政策性任务的重要性,既要尊重历史,又不能偏离党的指导路线,还要按时间交稿,审核程序可能都要好几次。
冯明亮最近除了备课,上课就在准备这个课题。每晚看书,整理笔记到二点多是常规的事。只是今年满五十了,感觉身体大不如以前了。
他疲惫的伸了个懒腰。眼睛突然瞟了眼手机,然后拿了过来,翻开了微信。
“唉呀!真有视金钱为粪土的人啊?“
后面是一连串的捂脸的头像。
一丝笑意从冯明亮的眉眼展开,连带着皱纹也舒展开来!
“是呀!怎么还没休息呀?小丫头!“
打完文字,他搜索了一个笑脸一并发了出去。
“你不是也没休息?在干嘛呀?“
“在整理文档“
“你是老师吗?“
“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看你微信圈,猜的。“
“你可真聪明!“
“你的学校在哪里?我来听你的课好不好?“
冯明亮发了个学校的链接,和他上课的课程表过去。
“收到!晚安!老师!“
哪边发了一个睡觉的图像。
冯明亮也转发可一个过去。看到哪边没回了,突然一丝意犹未尽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是怎么了?对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竟然全盘而出,自己的单位,自己的课程表……
她会来吗?那双冰凉的手死死抓住他的感觉涌了上来,那皮肤的光洁在灯光下发出的光芒又浮上眼帘,还有哪双惊恐的眼睛,哪漂扬的群摆……
小小……
他突然矢口喊了一声……
在孤寂的书房里回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