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竹林,溪边小屋,青衣白装。
“哪只狐儿伤了?择日训训那些狐儿才好,这人界,愈来危险了。”谢云玄走至床边,给那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号脉。
令狐羽纠结了会,叹道:“楚茨长老的小徒孙,迷尘。应有事离了妖界,恰好被盯上。”
僧人不言,一笑而过。
起身倒茶,喂给迷尘,随后一拂长袖,出门落座河畔石,吹起竹笛。
清幽空明,几许怀念几许怨恨,痛苦之余连着无奈。
天之骄子,朝夕之间逐出本族,犹丧家之犬被收留在承恩寺,拜入佛门,怡养心性。尘缘未了,无成正果。
声止,僧人勾嘴。楚茨,能下得了手,当真狠心。
收起竹笛,步入屋内。
迷尘已经醒来,怯生生看着僧人。
他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这狐儿跟着吾便是。”
令狐羽颇为担心看向谢云玄。
回城后,谢云玄将迷尘带到异关阁的一个偏殿,坐下之后,冷视迷尘。
这个年纪能修得人形,楚茨倒是没少费心思。
孩童一个,颇有令狐羽的影子,只是少了几分平淡,多了几分怯弱。有点像玖离那时候。玖离那小子,应该会开心多了一个小师妹吧。
“过来,吾有话问你。”他招了招手,语气软了几分。
小姑娘走到他面前,甚是紧张。
“你师父是?”
“师祖把师父弄丢了,迷尘不知道师父是谁,迷尘一直跟在师祖身边。”迷尘怯怯地开口,递上一块锦布“师祖吩咐,要把这个送到阁主手上,你能帮我吗?”
抖开锦布,看了一眼,伸手点在迷尘眉间,一道银纹融入。
无风,无林,无草。没有了小溪,没有了小溪里的鱼儿和石头,没有了陪着自己的伤疤。
那年,师祖说,跟着我吧。
现在,他说,跟吾。
毋庸置疑般,决定了下来。
从此以后,师祖就不是师祖了。
三拜九叩。
在异关阁安定了下来的次日,来了一位带发小僧,像是,师父的缩小版。
俩人一同修身养性,时而念书写字,时而练功修术,时而调茶戏琴。若是玖离不在,迷尘便是独自一人。
谢云玄只是时不时检测俩人的功课,提点一番又是留下新的功课便拂袖离去。万俟乾则会带点宫廷糕点,令狐羽则会准备些衣裳,辅导一下。
如此过了数月。
夜近,早时的热闹已然平静下来,迷尘倚窗。
恍惚之间,箫声入耳,甚是熟悉。离世的清净,脱凡的干净,别俗的雅致。师父所奏多了几分恨意。
羽姐姐说,阁主原是狐仙,离了狐族,隐匿人间。
玖离师兄说,师父冷淡只因放下太多。禅佛之人需七窍皆空,可他的愁,没有烟消云散。
叶,应声而落,月,攀得极高。萧声戛然而止,房内之人早已睡去。
玖离进了房,将她安置到床上,盖好被子,转身离开了。
竹苑凉亭,他收好竹箫,迎月独酌,刚放下酒杯,玖离已然站在他身侧。
勾了勾嘴角,一个黑衣男子坐在他对面,亦笑。一白一黑,月光相照,二人饮酒,好不潇洒。玖离识趣,退到一旁。
黑衣男子说了些什么。
他仿佛听了个笑话,回道:“吾应下了,只是,那姑娘……”
“……无事。”
酒过三巡,三人离去。
他心中泛起一丝苦意,看向身边的玖离,忽然想起已然过去这么多年了,身边的徒儿,孩童的顽劣早已褪去。
玖离温顺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