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个?你说的倒是轻巧,但这偌大的京都,能让圣上真正信任的人,没几个了。”李自甘悠悠说罢,再次站起身来,又是抄起一卷宣纸,就势要打。
“李首辅何出此言?”左丘宁没敢躲避,眯着眼讶异问道。
“哼,现在朝堂大半的官员都在力劝圣上内地增兵,连太子都多次谏言,圣上力排众议,要用慑武卫来镇压江湖,你俩要是不拿出点成绩出来,圣上的脸面可就挂不住了。”李自甘像是有些不耐烦,收回宣纸,用手抓了抓衣领,接着说道:“幸好你们的江南之行影响不错,不然又要落人口舌。”
左丘宁苦涩一笑,就算他回京几日足不出户,也从府邸仆从嘴中得知平怀宁慑武江南早已传遍京都,大街小巷都在戏说慑武卫给了江南武道好大一个下马威,尤其是身为江南武道魁首的邢正瑜不敢出手与凶名赫赫的平怀宁过招一事,以讹传讹,成了最近酒楼说书先生最卖座的故事。
“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虽说慑武卫江南之行效果不错,但蜀地与中原武道气焰仍是不减,你这慑武卫的头把交椅,还是不好坐的!”李自甘以为左丘宁是在暗自得意,马上泼了盆冷水。
左丘宁有苦自知,哪里是在得意,对朝廷而言,他江南之行唯一可以与人称道的便是拼死了邢家独子邢义卿。但是不知为何,邢正瑜向外隐瞒了此事,所以他此次江南之行在旁人嘴中只是平怀宁顺道救下的一个官宦子弟罢了,丝毫没有功绩可言。
“我相信阿宁会做的好的。”沉默良久的平怀宁终于开口。
“唉,我是实在无人可用了,才会和你们一起赌在他身上。”李自甘斜眼看着左丘宁,忧心忡忡的说道,“罢了,罢了,既然你和圣上都如此看好这小子,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垂垂老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平怀宁闻言后温润笑道:“不会让首辅失望的。”
左丘侧过头呆呆看着如此信任自己的平怀宁,突然有股二十年来从未出现过的情绪悄然从心底浮起。
被人信任的感觉竟如此美好。
“好了,既无它事,别碍着我办公了,回去等着官服印绶吧!”李自甘下了逐客令。
平怀宁轻轻点头,扶着左丘宁站起身来,两人作揖后缓步走出书房。还未走远,身后老人忽又叫住他们,二人疑惑转头。
“望两位莫愧对了我王朝百姓!”老人一揖到底,朗声道。
马车依然停留在府门前,还是同来时一样,两人一起驾车,都未曾言语,左丘宁到也没有觉得尴尬,因为他心中正在暗暗理清与李自甘的谈话内容,李自甘行事有些不按常理,也没有多少架子,左丘宁对他印象不错。
“想好了吗,真的要与我们住在一起吗?”平怀宁率先打破沉默。
“啊......我是真的不想再住那个家了。”左丘宁思绪被打断,呆呆回应道,回京头晚的情景如同梦魇,再次浮现。
“那现在回左丘府收拾行装?”
“嗯,多谢怀宁哥了。”
左丘府与李自甘的府邸相距甚远,虽然平怀宁有意加快回府车程,但回到左丘府之时已经临近傍晚,西边是落日霞光残照,东边天空正在升起的圆月发出淡淡的光辉,一个渐渐消退,一个逐渐亮起。
左丘宁一回府便召集张憧瑞和仆从任唯收拾行装,闻讯赶来别院的还有方护院。张憧锦和平怀宁在一旁闲聊,两人都是属于话少娴静的人,凑到一起根本就聊不出火花来。
“其实,你和憧瑞也可以搬来和我们住在一起。”平怀宁突然说道。
“真的吗,怀宁哥?”张憧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喜问道,目光中满是神往。
平怀宁轻笑点头,旁边的张憧锦看着惊喜万分的张憧瑞,毫不掩饰的皱紧了眉头,美眸中尽是为难。
在她的心中,她们姐弟本就是寄人篱下,靠着别人的恩惠歹活了多年的时光,现在说走就走,对于照料了他们多年的左丘夫妇而言,毫无疑问是负义的。张憧锦是个单纯的女子,即便不嫁人,也许安安生生的过完一生,才是她最好的归宿,现在再次忽然降临她们姐弟面前的平怀宁,打破了她们宁静的生活,她是又喜又惊,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处理。
张憧瑞看出的姐姐的难处,轻轻叹气后斩钉截铁道:“姐姐如何决定我不管,但二公子如今腿脚不便,需要人照料,而且我也不想再留在这座府邸了。”
左丘宁看着犹犹豫豫的张憧锦,拄拐踱步向前,注视着张憧锦令人醉心的清瘦脸颊,不咸不淡地说道:“留在这里也只是徒增人口,照料老人的事留给大哥和沫淑就行,用不着我们!”
“那好吧,我也同憧瑞一道搬出去。”张憧锦终于应承下来。
左丘宁的话卸下了她心中的担子。
于是,左丘宁、张憧锦姐弟与中秋节当日傍晚搬出了左丘府。
左丘宁没有带一个仆役,即便方护院和仆从任唯有意追随。
临行之前,张憧锦姐弟分别向左丘夫妇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左丘宁就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多有动作。自从江南之行归来,每每想到他的父母,他的心中再提不起半分敬意,更别提感恩到行叩拜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