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9月初,大齐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他那里有急事。隔天一大早我就骑自行车去了。大齐在庆应大学附近租的房,八个平米左右,进门看见一个日本女孩也在他那里。大齐给介绍叫藤原洋子。打了招呼以后,大齐就跟我说了一大通,我也明白出了什么事。
原来大齐在93年4月,经朋友介绍,认识了藤原。因为藤原想学习中文,想去中国留学。学着学着就学到床上去了,一不小心,八月份的时候发现姑娘怀上了,这下大齐慌了,想到要养姑娘、孩子、学费······。大齐没方向了,知道我脑子好使,把我找来了。
我一看,大齐高大英俊,藤原大概165的身高,人长的不错,年轻,身材也好。这二人除了年龄相差大了点以外,其他都很般配。所以二人王八对绿豆,看对眼了。
我把手往下按了按,“大齐,先别着急,冷静一点,你都慌了,那藤原和肚子里的孩子靠谁?你怎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应当高兴啊!孩子你肯定要的,是吧?”
“那当然,孩子是我的种,怎么能不要。”大齐态度很坚定。
如果大齐说不要孩子,那我觉得他脑子一定坏了,我也不会帮忙了。作为一个局外人,我看这事挺好解决的,“既然已经决定要孩子了,按你现在的条件在日本肯定养不活他们,把他们送回国。按你家的条件,不要说养一个孩子,就是双胞胎,你父母会更高兴。藤原呢,正好去国内学中文,有空还可以教日语,现在想出国的人多啊。”
大齐听我说了一通,想想也只能这样了,没别的路可走。他只能点头同意。我接着说:“你大学已经读了快三年了吧,明年大四要实习,要找工作,你准备怎么办?”
大齐摇摇头,“我还没想过这事。”
我想了一下,“这事好办,你不是要实习吗?你是学的金融证券的吧,叫你父母帮忙找个国内的证券公司,你就去国内实习,没说不能在国内实习的吧?”
他想了想,“确实没听说过不能去中国实习。”
“那就行了。”我给他出主意,“国内不是刚开始搞证券没多少时间,你去国内那就是专业人才。如果在日本的话,每年一大批人毕业,不要看你是应庆毕业的,日本不缺这方面的人,再加上你的年龄,在日本工作不好办。再加上孩子的事,所以还是回国有前途。”
我歇口气继续,“你拿着应庆毕业的文凭,你就是学成归国的专业人才。现在国内搞证券的都是野路子,你是专业的,可以碾压他们。等将来搞大了,你就是元老,做个高层没问题吧。最起码明年实习的时候先回去摸摸底,顺便回去看孩子,照顾藤原,刚开始去国内她不一定习惯。”
我停顿一会,让他有考虑的时间,“我帮你把毕业论文的题目都想好了,新兴的中国证券市场现状和发展方向。如果你想回国的话,这门功课你本来就要做。你自己考虑考虑。”
我拍了拍大齐的肩膀,“国内的市场肯定和日本的、美国的市场不一样,一定会有中国的特点,所以一定要自己去看,自己去感受才会得到直观体验,才会真正了解它的内涵。”
我知道,这是大齐所面临的关键选择,不是一天二天就能考虑清楚下决心的。旁人只能提供参考意见,真正做决定的是他自己。藤原在一边看着我们说话,听不懂说话的内容,但是知道大齐把我找来就是为了她和她的孩子。我就用日语给她说了大意,我建议她应该去中国,并把大齐在国内的家庭条件讲给她听,她说她听大齐的。
最近三年,我和以前一起来日本的中国人关系越来越疏远。他们知道我黑掉了会有些想法。除了路上碰到,很少主动去接触。很多已经黑了的大多会有自卑感,大多都是基本考不上大学,有的日语也很差,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迫黑掉了。
我不一样,我是经过慎重的考虑,才决定主动黑的。我根本没有什么自卑感,每个人都有自己为自己作出选择的权利,想走的路不一样,最后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承受代价。
我选择赚钱,所以我就把精力都放在这方面。我拼命背单词学日语,把日语的障碍过了,能力提升了,从低薪的工作慢慢做到高薪,拿高薪的工作还是很认真、仔细,不能出差错,要维持住这份工作,现在已经赚到钱了。
我发现我学的日语没忘,因为我每天要用日语和很多人说话,还要听很多人说话,所以越来越熟,现在讲话已经不过大脑。如果是一个陌生的话题,里面的内容我不熟,讲一句话要想二个以上的单词,中文和日语在大脑里面就会打架,脑子会乱掉,结果就会放弃。
所以我得到经验,不过脑子讲话就是熟练,过脑子讲话就是吃力。
现在和大齐一拨进入大学的菜鸟,开始快熬出头了,也变成老鸟了。和他们相比,我是弱者,他们是勇者。他们敢于长时间挑战自己的极限,我不会,如果要挑战极限的话,我只能短期试试,因为我本质上是个懒人,现在是被逼勤快。
老鸟现在即将又要面临选择,继续呆在日本或者回国?考虑到日本和中国的收入差距,答案基本确定,绝大多数会选择在日本找工作。因为他们在日本生活了四、五年了,已经适应了在日本的生活,但是现在口袋里没钱,所以要找工作赚钱养活自己。接下来的问题是,你主动选择你喜欢的工作还是被动接受工作的选择?
我也需要考虑自己今后的方向。回国是肯定的,什么时候回去?回去干什么?来日本的经验告诉我,决定越早,准备的时间越充分,面临的压力就越小。
大齐考虑了挺长一段时间,“明年的事先放一放,先解决眼前的事。”
我告诉大齐,“眼前有二条路。第一条路呢,你和藤原回她老家一次,拜会她父母,说准备要娶她做老婆,孩子的事说不说你看着办。然后陪她回国,安排好了再回日本。”我停下来看看大齐的反应。
“第二条路,就是先把生米煮成熟饭,把母子二个先送回去。你还要考虑在哪里领证。以后准备还要呆在日本的,那手续在日本办。如果准备回去,就在国内领结婚证,你要给她和孩子一个交代。在办这些事之前,先打个电话回去,听听你父母的意见。说不定二老的想法会更成熟。”我把我的想法说了,怎么办由他们自己决定。
大齐想了想,“我还是先打电话给我妈,我怕我爸知道了会打我。”
我说:“不会,都是成年人,现在解决问题靠协商。小时候我也经常被我爸揍,那是我老闯祸。反正孩子还要等明年才能出生,不在乎这几天,先和二老沟通,然后你们俩自己商量一下再定。”
我想别人的事一想就明白,自己的事就想不明白。
正事已经有方向了,大齐也总算心定下来了。他态度有点扭捏,“最近手上不宽裕,想问你先借点?”
大齐为人豪爽,钱的方面不计较,所以身上很少有多余的钱,向我开口一定是实在没钱了,接下来还要办事,没办法了。我翻开钱包,里面就十几万,把整的都给他了,自己就剩几千零头,“这些你先拿着,不够我再去取点。”
“谢了,兄弟,这几天可把我给愁死了。”大齐连忙道谢。
“别废话了,我问你,十月份开学要交学费,你准备了没?”我估计他不会有钱,最近应该都没什么心思打工了。
“还没呢,这不是眼前的事都还没完呢。”他双手一摊。我只好再给他出主意,“你知道国华吧,国华的姐姐的公公,她的公公是大老板,从阿强手里面收过两块印章石,你知道老板给他多少钱?”我伸出四个手指比划,“四百万啊!还是我们刚来的那会,我陪阿强把钱寄回去的。”我感觉在北京人面前讲公公有点别扭,但意思表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