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端木苏脸上的笑容是傻傻的,憨憨的,南宫幽雪却在其中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喜爱、信任和依赖。于是,她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一颗心也随即软了下来。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抬头往树上瞥了一眼,问端木苏为什么要藏在树上。端木苏本想把“堡垒密谋”讲给她听,只因墨天岳站在身旁,又不想说了。他觉得这个秘密要是被这个窝窝囊囊的墨天岳知道了,准会坏事。因此,他谎称自己玩累了,想睡觉,又嫌草地太潮,就只好上树了。
“什么?”南宫幽雪惊问,“你说你在树上睡觉?!”
南宫幽雪抬头看了看高大的海棠树,再低头看看端木苏,心中满是诧异。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端木苏毕竟还是个孩子,调皮捣蛋也是难免的;况且,草地上也确实很潮嘛。
“端木苏,你给我听好了,”南宫幽雪用威胁的口吻呵斥道,“以后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一个人到处乱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会了,不会了,南宫院长您就放心吧。”端木苏甜甜地答应了。
“走,”南宫幽雪拉起端木苏的手,“赶紧跟我回去!”
端木苏见南宫幽雪的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以为她要急着带自己去见爸爸,便试探着问:“干嘛急着回去,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暴风雨要来了!”南宫幽雪冷冷地应了一句。
“什么?”端木苏仰头看天,十分诧异地问,“咱们这里不是有天幕吗,暴风雨来就来呗,怕什么?”
“别废话!”南宫幽雪厉声呵斥道,“跟我走!”
端木苏被南宫幽雪拽着小跑了两步,又抬头问道:“南宫院长,滑道洞口那幅《月亮山庄图》是谁画的?”
“嗯?”南宫幽雪低头看端木苏,“你问这个干嘛?”
“你就说么!”端木苏央求道。
“我不知道。”
“那上面的白衣少年是不是我爸爸?”端木苏又问。
“不知道!”南宫幽雪有些不耐烦了。
“骗人!”端木苏噘着嘴巴责问,“你是院长还不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南宫幽雪反问,“谁说院长就一定知道了?”
“那……”端木苏又问,“乌龙是谁你总该知道吧?他是不是要来月亮山庄?他的真名叫什么,是黑土吗?”
南宫幽雪脸色陡变。她忽地立起一双丹凤眼,瞪着端木苏,厉声问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是……”端木苏不能出卖牛大力,便说,“我是说……我是问,乌龙和黑土是不是一个人?”
“闭嘴!”
“为什么?”端木苏扑闪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很无辜地望着南宫幽雪。他搞不懂,刚才她还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我让你闭嘴,你就给我乖乖地闭嘴!”南宫幽雪气得嘴唇都在微微地颤抖,“以后,不许提起这两个名字!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许提起这两个名字!听到了没有?!”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许就是不许!”
南宫幽雪的态度非常强硬。可奇怪的是,她嘴上训着端木苏,眼睛却瞟着身边的墨天岳。而墨天岳的表现更加奇怪,他竟然羞赧地低下了头,还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仿佛南宫幽雪训斥的不是端木苏,而是他。
端木苏看到了这细小的一幕,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没心思去想这件事,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乌龙和他爸爸的身上,他要确定他们是否真的要来月亮山庄。
于是,他又怯怯地问:“我可不可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见南宫幽雪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接着说,“我爸爸是不是也要来?”
“我不知道。”
“你刚才明明提到我爸爸了么!”端木苏纠缠着。
“我已经跟你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可是──”
“闭嘴!不许提问!”南宫幽雪非常粗暴地打断了端木苏的问话,用力拽了他一下,然后就死拉硬拽地将他拖向八角大楼。
端木苏觉得南宫幽雪突然变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慈爱与温柔。他仰头瞟了她两眼,心话:她怎么突然变了?是我惹她生气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为什么说暴风雨要来了?这里有天幕,还怕暴风雨吗?什么意思嘛?!
端木苏被南宫幽雪和墨天岳像押送犯人一样押回八角大楼时,正赶上午饭时间。南宫幽雪没有再教训端木苏,是怕严厉的批评会影响他的胃口。她只是叮嘱他以后不要擅自走出八角大楼,更不能独自行动,然后就把他送进餐厅,让他跟班里的同学们一起去吃午饭。
午饭后,端木苏跟着牛大力去了比赛现场,却见齐盛正跟调皮鬼、睡不醒坐在一起,还嘻嘻哈哈地说笑。
“咦,”端木苏愣在了原地,心中暗想,“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比我还快?该死,都怨墨天岳和南宫院长!他们要是不去找我,我肯定能看到齐盛和那个黑衣人是如何走出三孔石桥的,也肯定能看清黑衣人的真实面貌!唉,错过去了,这么好的机会!失败了,我的‘守株待兔’的计划!”
牛大力见端木苏立在原地发愣,就推了他一把:“哎哎,干嘛呢,还看不看比赛了?”
端木苏没有言声,只是狠狠地瞪了齐盛一眼,便绕过人群走进班里,坐在了齐盛和调皮鬼的前面。他之所以坐在他们前面,一是嫌他们个高,会阻挡他观看比赛的视线;二是他不愿看到齐盛。自打发现了“堡垒密谋”之后,端木苏的心里就对齐盛有了厌恶情绪,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莫名的恐惧。
端木苏的座位紧挨着赛场,也算是观看比赛的最佳位置了,可他对即将进行的决赛完全没了兴趣,满脑子想的都是乌龙。他十分清楚地记得南宫幽雪和墨天岳在说起乌龙时,语气中充满了厌恶,好像他俩都不太喜欢这个人。
“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乌龙,他不是大英雄吗?”端木苏暗想,“乌龙为什么要混进月亮山庄,而不能堂而皇之地走进来呢?南宫幽雪为什么一开始说他是来找恶魔角的,后来又说他是冲着我来的呢?他为什么要冲着我来?恶魔角又是什么东西?”
牛大力见端木苏眉头紧皱、目光清虚地发呆,便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哎,想啥呢?”
端木苏嫌牛大力打断了自己的思路,便没好气地说:“用你管,不烦人会死啊你!”
“比赛已经开始了。”牛大力用手指着挂在二楼墙壁上的一块很大的显示屏说,“看,江南、江北他们已经走进迷宫了!”
“那又咋样?”
“什么叫‘那又咋样’啊,只要他们一闯出迷宫,喷火翼龙就要登场了!”
一听说喷火翼龙即将登场,端木苏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到了大屏幕上,而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些怎么也搞不明白的问题,便像秋江上的一团晨雾,一遇到明晃晃的阳光,就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了。他坐正了身子,挺直了腰杆,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比赛的进程。
在操场的正中央,坐落着一个巨大的迷宫,分左右两个部分,左边是红队的比赛场地,右边是白队的比赛场地。迷宫的外墙、内墙以及狭窄曲折的走廊和数不清的岔路口,皆由两米多高的冬青树构筑而成。由于有冬青树阻挡视线,深陷迷宫之中的人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而外面的观众则可以通过大屏幕把里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悬挂在二楼墙壁上的大屏幕,是由两块小屏幕拼合而成的,分别直播红白两队的比赛实况。端木苏仰头望去,左瞅右瞧了好半天,怎么也找不到江南、江北的身影,便焦急地问:“江北在哪儿?江北在哪儿?”
“左边,穿红上衣的就是他们。”稍后,牛大力又补充道,“江北是两道杠,江南是一道杠。”
经牛大力这么一提醒,端木苏很快就在左边那块屏幕上找到了江北,其实他左臂上的那两道白杠还是很显眼的。端木苏用心记下这个标记,又看向右边的屏幕:白队也在紧张地闯迷宫,但他们的进度明显地落后于红队。
半个多小时之后,江南、江北所带领的红队首先闯出了迷宫。五分钟后,白队也闯出了迷宫,但他们落后了。按照规定,红队首先进入接下来的比赛,而白队只能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候。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白队就没有了获胜的希望:如果红队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夺取宝珠,白队还可以替换他们进行比赛;或着,红队不小心将宝珠掉落在地,白队则不战而胜。从理论上讲,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但希望渺茫,非常非常的渺茫。
就在白队闯出迷宫之后,接着就发生了一件令端木苏大为震惊的怪事:那座迷宫,那座由冬青树构成的巨大迷宫,突然扭曲变形,并渐渐萎缩,最后竟然化作了乌有;而中央广场也在顷刻间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端木苏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以为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海市蜃楼。他嘴眼大张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牛大力说过,这个迷宫也是由光能构成的。
“天呐,吓了我一大跳!”端木苏拍拍自己的胸脯,自语道,“既然是光在作怪,那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海市蜃楼也是光的幻影嘛。”
忽然,一条绳索从天而降,将一颗光彩夺目的鸡血宝珠吊在距离地面五六米高的空中。殷红的宝珠,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空中不停地左右摇摆,仿佛正在向人们招手:“来吧,勇猛的骑士,得到我,你就是冠军!”
观众席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把目光投向赛场的上空。偌大一个中央广场,坐着一千来人,竟然安静得如静夜空谷一般,仿佛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响声似的。端木苏也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睁着一双大眼死死地盯着那颗悬在半空中的鸡血宝珠,期待着能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
“哇喔──”
观众席上突然爆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整个赛场立刻就沸腾起来。所有的学员们都兴奋得跳了起来,一边欢呼雀跃,一边把手指向空中。
赛场上空,不知从哪飞来了五条喷火翼龙,分红、黄、青、白、黑五色,个个都搧动着巨大的翅膀,围着鸡血宝珠上下翻飞。其中,最惹人眼目也最震撼人心的,当属那条黑龙:它体型硕大,面貌凶恶,一双圆圆的大眼宛如两盏车灯,暴突晶亮,射出道道摄人心魄的寒光。
端木苏立刻就兴奋了起来。他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先往上看了一会儿喷火翼龙,又低下头,在赛场中找到了左臂上有着两道白杠的江北,然后就把目光紧紧锁定他心目中的英雄。
他热烈地期盼着江北能在这场与喷火翼龙的拼杀中拥有最上乘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