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被扑倒在地,双手抗拒,摸到了密实而粗硬的皮毛,紧接着又被一条硬得像钢刷一般的舌头舔了一口,闻到了一股腥臭味,还听到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她这才意识到,这个庞然大物可能是一条狗。
但是,这狗也太大了,皮毛皆黑,头大如狮,眼睛滚圆,充满血丝,还悠悠地闪着红光。在它的身上,有着野兽的气质,又似鬼魅一般。
若是一般女孩,被这样一个野兽一般、鬼魅一般的庞然大物扑倒在地,早就吓哭或吓晕了,江淼却不然。她看似柔弱,也非常女孩,实则胆量极大,也很顽强,尤其是当她独自一人面对危险的时候。
她很快就在最初的惊恐中缓过神来,趁那庞然大物又伸出紫黑的舌头准备再次舔她的脸时,她抬起右手托住庞然大物的下颏,想闭拢它的嘴巴,然后抱住它的脖子将它撂倒。哪知,那庞然大物却力大无比,嘴巴不仅没有闭拢,反而张得更大,竟然一口含住她的脑袋,作吞噬状!
江淼的脑袋被含在庞然大物的嘴中,黏液满脸,腥臭扑鼻,熏得她几欲窒息。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惊恐地设想着,如果这家伙用力一咬,只需“咔嚓”一声,她的脖子就被咬断,脑袋则在跟身体分家的同时,被咬成粉末。于是,她绝望了。
就在这时,她隐隐地听到喀桑喊了一声:“森格!扒拉纠!”
庞然大物吐出江淼的脑袋,却伸着紫黑的舌头,“呼哧呼哧”地瞪着她,仿佛不甘心吐出已经到嘴的美味。
“森格!扒拉纠!扒拉纠!”再次响起喀桑的呵斥声。
庞然大物扭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喀桑,转回头再看一眼江淼,“呼呼”喘了两口粗气,才转身离去,似乎心有不甘。
江淼惊魂甫定,这才看清那庞然大物还真就是一条狗!只是这狗也太大了,个头像头小毛驴,却比毛驴肥胖壮硕了许多,毛发黝黑发亮,密密实实的打着卷,就像一头刚步入成年而又长着一身黑色皮毛的狮子!
“别怕,”喀桑走到江淼身边,伸出一只手,一边往起拽江淼,一边说,“它跟你逗着玩的,这说明它喜欢你。它很温顺,也很听话。”
“喜欢?温顺?”江淼刚刚站起身,便甩掉喀桑的手,“这条恶狗把我扑倒在地,还差点咬掉我的脑袋,这叫喜欢?!这叫温顺?!”
“它不是狗,是獒。”喀桑说。
“熬?”江淼瞪着喀桑,厉声问道,“什么熬?熬什么?”
“它是獒,藏獒!”喀桑解释道,“藏獒是我们这里特有的生物,跟狗是近亲,但不是狗。”
“藏獒?”江淼想起了在书上看到过的有关藏獒的知识,便反驳道,“藏獒就是狗,而且是性情极其凶残的狗!你少骗我,我在书上看到过!”
“它是獒,不是狗。”喀桑只是重复,不予解释。
“书上说了,藏獒就是狗,是狗的一种,而且是非常凶残的一种,跟野兽差不多!”
江淼自幼喜欢看书,她的知识也大多来自书本。因而,她相信书上的文字多过相信人们的话语,甚至多过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此时的她,年纪尚小,还不懂“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
江淼不停地强调藏獒就是狗,这对喀桑来说无异于一种侮辱。他忽地转过身,怒视着江淼,声音低沉而又非常严厉地对她说:“我再重复一遍,它是獒,不是狗,更不是野兽!獒很忠诚,也很温顺,也非常勇猛,但它不是狗!森格是我的尽忠职守的好伙伴,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所以,我不许你叫它狗!以后,你要是再敢叫它狗,我就让森格咬死你!”
江淼在喀桑的眼中看到了一团怒火,不禁有些生畏。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嘀咕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
喀桑张开嘴巴还要说什么,却又闭上,狠狠地瞪了江淼一眼,转身离去。
“哎,”江淼冲他的背影喊道,“森格是谁?是那条狗的名字吗?”
“森格,过来!”喀桑把他的藏獒叫到自己身边,先抓住它的脖圈,然后转过身来,用威胁的口吻对江淼说,“你再说一遍!”
“什么?”江淼不明所以。她愣怔了片刻,才突然醒悟她又把森格叫成狗了。“哦,对不起,我说走嘴了,不是故意的!”
“喀桑,@#¥%¥%#?”
从石屋中传出一个女人的询问声。江淼除了听懂第一句是喀桑的名字,后面的一句也没听懂,仿佛火星来客的天语。
旋即,一个老妇人从石屋中走出,满头白发,腰背微弓,脚步蹒跚。老妇人走出房门,把右手中的拐杖拄在地上,侧头看见江淼,微微一愣,然后用极为蹩脚的汉语问道:“喀桑,那是谁?是汉人姑娘吗?”
“是,奶奶。”喀桑叫喊着大声回答,“她迷路了!”
“奶奶,你好!”江淼十分嘴甜地与老妇人打了一声招呼。但是,老妇人没有任何反应。
“我奶奶耳朵不好,说话要大声。”喀桑扭头提醒江淼。
“奶奶!你好!我迷路了!喀桑救了我!”江淼高声喊道。
“哦,迷路了,迷路了。好!好!好啊!”老奶奶向江淼招手,笑着说,“姑娘,来,到奶奶这里来,让奶奶看看你长得漂亮吗。”
江淼抬脚刚要往前走,喀桑突然把她拉住,然后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抹在她的脸上。
“你干嘛呀?!”江淼急忙推开喀桑。她十分自恋,喜爱干净,注重形象,岂容喀桑往她脸上抹黑?
喀桑笑道:“脏点,丑点,我奶奶就不喜欢你了,也就不让你做我老婆了。她眼神不好,看不清你的脸是被土弄脏的。”说罢,继续往江淼脸上抹黑。
听了喀桑的话,江淼一愣,心中涌起一股感动。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比她低一头的喀桑往她脸上抹黑,而她的眼角边却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