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听见鸟叫,茱萸观的弟子们立刻警觉起来,各抽兵刃在手。宣凭却嘴角上扬,循声望向东望去。
哗哗水声,啪啪浪声,宣凭负手而立,对着虚空唤道:“肥鸟,还不快快现出原形,等你多时了。”
暗影中,一人一舟,踏浪而来,难掩笑颜。
“小柚子!”金蝉惊叫道。
“小金子,想哥们儿了没?”陈酉问。
“想你想的,想睡觉。”
陈酉:“……”
“想你想的,睡不着觉。”吞虎接着喊道。
陈酉跳上梭风,见过师傅和众小弟兄,向三沙风雅颂和薛万问好。大家见着他,心全都放下来。
陈酉将以往经过简述一番,招呼道:“各位速速随我来,公主已等候多时,上了大船咱们慢慢唠。”
他拉着宣凭跳上自己划来的小船,边摇桨边问:“哥,怎么样?到位不?”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漂亮!我说的没错吧,肯定是你,必须是你,绝对是你。”宣凭乐着说。
“嘿嘿。”陈酉憨笑。
紫棠公主将黛宗旗舰和四艘斗冲镖码船的调配全权交给陈酉,小柚子也不负众望,带着船队悄悄摸到麂儿岛环礁的东边,黑灯瞎火中原地等候。
陈酉借公主之威,发下命令,不准掌灯用火,不准大声喧哗。他密切注视着麂儿岛的一举一动,直到看见海寇的火把船驶出来,就知道自己来着了。
贼人诡计多端,声东击西,假冒神奈水军,却在东边布下埋伏。好在凭子有自己这个神机妙算的军师,天意,天意啊。
陈酉心急如焚,生怕宣凭上当,待到火把船骚动起来,他独自一人摇着小船靠近查看,隐隐约约见一人负手而立,这才唤出“布谷鸟”。
航行不多远,就到了黛宗下锚的地方。镖师们分派到各艘斗冲镖码船上,三沙风雅颂护在左右,宣凭带着师傅和茱萸观弟子登上黛宗。
“凭儿!”萧葚快步走到船弦。
“公主殿下。”宣凭躬身施礼,恭恭敬敬地说。
“多谢公主前来相救,茱萸观弟子叩首。”说着,宣凭领茱萸观众弟子俯身跪拜。
萧葚一把将宣凭扶起来,眼眶红润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拜见公主……”映红道人上前行礼,却被萧葚一把拉住手而的打断。
“映红姐姐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凭儿能有今天,多亏了姐姐。”萧葚诚恳地说,一点公主的威仪和架子都没有。
映红道人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师傅显如道人疼爱宣凭她能理解,可这大萱国的公主怎么也对宣凭偏爱有加?紫棠公主的眼神中,满是一种姑姑小姨疼侄子外甥的亲情目光。匣儿和这个紫棠公主难道还有交情?映红道人一时理不出头绪。
“嘿,呆牛儿,知道啥叫爱屋及乌不?”站在后排的金蝉问牛吞虎。
“不知道。”
“呆子,喏,那就是,公主器重凭子,不光咱们跟着沾光,连师傅也被高看一眼。”
“凭子难道是公主生的?”吞虎问。
“你个呆牛儿,这个想法很精奇嘛。”
“公主,此地不宜久留,请速下令开船。”宣凭请求道。
“小柚子,听宣凭指挥。”萧葚招呼道。
“得令。”陈酉笑答,领着宣凭来到海图前,艳绝弱水端出炊饼和热茶,让众人补充体力。
宣凭哽一口炊饼说:“不能原路返回,继续向东,绕到麂儿岛背后,再奔西。”
五艘船组成的舰队,摸黑继续向东,黛宗船舱的舷窗上用好几层黑布遮住,密不透光。其余四艘镖码船,压根儿就没掌灯。
海寇的伏击船听见东边吹响的螺号,又见火鸣镝升空,也顾不得环礁西缺口那十艘四散撤退的镖码船,直奔东缺口而来。
二十多艘火把船簇拥着海寇的主力舰队,撒开网四下搜寻。等到确认宣凭他们继续向东逃离的消息时,船队已然航行到麂儿岛以南。海寇假冒神奈水军,让宣凭揪住破绽,被牵着鼻子走,溜的团团转。
见着师傅映红道人,紫棠公主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姐姐长,姐姐短,拉着映红在内舱叙话。
“姐姐哪里人?”萧葚斟了杯茶问。
“呃……”
“令尊令堂安康否?”
“呃……”
“姐姐不必拘束,萧葚问得唐突,姐姐答便答的,莫要为难。”紫棠公主客气说。
“公主为何对凭子……”映红抿了口茶问。
“姐姐大可放心,只因凭儿生得像我的一位故人。”萧葚说着,眼神又暗淡下来。
“故人?”映红疑惑,她见萧葚的眼神掉入思念之中,不外乎儿女情长,对“故人”二字了然。
“宣凭这苦孩子,承蒙公主厚爱,荣幸之至,贫道代他谢过公主。”映红说着欠了欠身。
紫棠公主的热情,并没有让映红道人感到欣喜,反而多了几分担忧。大萱国特封的公主,三个官面上的人,四个暗道上的人,都对她恭敬有加,更不用说天下第一镖局的镖师们。
常人看来,遇着这么一颗大树,拼了命也要紧紧抱住。可映红却稍感不安,宣凭跟着紫棠公主,势必在朝堂和江湖上选边站队,搞不好还会被人当刀使,甚至成了替死鬼、代罪羊。
在映红道人看来,宣凭有自己的宿命和使命,一旦身份得到师傅,尤其是妙扶女医官的确认,那他便要肩负起复国的重任。映红冥冥地觉得匣儿还在世,有朝一日她们母子定会相见相认。
而眼前的这位紫棠公主,虽能为宣凭的前途带来助力,但仍弊大于利,走得越近,陷得越深,到头来恐怕还会引火烧身。大萱国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妙。
打定主意后,映红道人起身,恭敬说道:“宣凭只是个普通孩子,七先生将他托付于我,贫道要护佑他周全,宣凭叨扰公主,为师的代他向公主致谢,公主公务繁忙,切莫在一个无名小辈身上倾注过多,请公主见谅。”
萧葚听罢,不禁眉梢一挑,映红道人言语谦和恭敬,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萧葚转念一想,又释然而笑。映红师傅真是把宣凭当个宝,这对凭儿的成长不无裨益,自己暗中相助,待到真相大白的那天,一切误会误解都会烟消云散。
“仙长见外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凭儿的学业还得有劳道人。”萧葚收起先前的亲热劲儿,客套作答。
“谢公主。”映红道人深施一礼。
“谢仙长。”紫棠公主欠了欠身。
宣凭侧头,瞥了眼内舱,不禁皱眉。也不知公主跟师傅聊些什么,公主不会打自己的小报告吧?要是把自己和乔摘雪的事说了出去,可如何向师傅交代?
“情非得已,迫于无奈啊。”宣凭喃喃自语。乔摘雪手上,还押着显如真人送的弓弦扳指,一定要拿下武举大比,早日将扳指拿回来。
“凭子!你出听听。”舱外放哨警戒的赤鸡跑进来,一脸惊恐地说。
赤鸡撩开舱门帘的刹那,西边的海面上,诡异骇人的螺号声传进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