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打算再为朱蒂多雇佣一名男教师。”
卡罗刚坐下,就听到爱丽丝这样说道。
“不,这怎么行?这太伤风败俗了!体面的人家怎么能为自家小姐雇佣男教师呢?”
还没等卡罗发话,布雷恩小姐就不顾礼节的激烈反对。
卡罗皱了一下眉头,“布雷恩小姐,随意打断雇主说话,就是你的礼节?”
布雷恩小姐愣住了,她没想到卡罗也有这样冷酷的一面。
爱丽丝则开始列举她的“罪状”。
“布雷恩小姐,首先,我对你对待朱蒂的态度很不满意。你对她的指责太过刻薄了,我难以想象,一个有教养的淑女,居然会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做出‘缺乏教养’、‘粗野’这样的评价。”
爱丽丝引用了笔记上的评语。
卡罗听了这话,心里非常不舒服。
什么叫“缺乏教养”?
这不单单是在侮辱朱蒂,而是侮辱雪莱一家人。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爱丽丝的声音再次响起,“其次,你所教授的课程让我非常不解。作为教师,你应该教给朱蒂的可不仅仅是礼仪和查理曼语。在你的记录上,我似乎没有看到文学、数学的影子。”
布雷恩小姐辩解道:“女孩儿不需要学太复杂的数学。”
“你怎么知道她不需要,她将来想要做什么,我这个亲姐姐都不能决定!”爱丽丝受够了她这种固执的态度。
朱蒂将来做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了?
布雷恩小姐就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似的,瞪大了眼睛。
在麦西亚,富家小姐们都是被父母管着的。她们的一言一行,都要规范,而且很多人,都要为了家族的利益,去和其他家族联姻。
可以说,从出生开始,她们的一切就都被父母规划好了,哪有什么自主原则的余地?
即便是每年的社交季,她们所能见到的,也不过都是父母想让她们见到的富家子弟罢了。
爱丽丝的话,简直是惊世骇俗。
布雷恩小姐下意识地看向卡罗,希望她说些什么,来反驳她肆意妄为的女儿。
结果卡罗只是叹了口气,转头吩咐希尔太太,“再去报社登一个招聘启事,要求……”
她看了爱丽丝一眼,接着说道:“要求让小姐来提。”
“布雷恩小姐,我想你的教育方式需要改进。眼下我还要去制衣厂,如果你有什么话要说,就等我回来再说吧。”
卡罗接过多琳递给她的手包,向外走去。
这场言语上的战斗,爱丽丝可谓大获全胜。
不过她也没打算把布雷恩小姐怎么样。
布雷恩小姐都三十岁了,仍旧没有结婚,说白了,她一门心思地扑进了“教导淑女”的事业里。
让她教授礼仪和查理曼语,只要她能够改正“羞辱式教学”的毛病,其他的,问题不大。
而且布雷恩小姐说话并没有藏着掖着,就人品而言,她不是个背后捅刀子的人。
真要说起来,恐怕爱丽丝能够诟病她的地方,就是她的守旧和固执了。
这种常年养成的习惯,不容易更改,爱丽丝也没打算她立刻就会做出改变。
但朱蒂不能一直处在这种自我怀疑的状态里。
她需要一个性格开朗的男教师,可以教他数学、物理,带她在户外写生、玩耍。
只有全面的教导,才能让她建立健全的人格。
爱丽丝可不想家里出现什么“合格的淑女”。
她对着布雷恩小姐说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回去照顾朱蒂了,不过希望你能纠正自己的措辞,分清楚批评和羞辱的差别。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出现第二次。”
爱丽丝指着笔记上那些不礼貌的词汇,板着脸让布雷恩小姐拿回去。
等布雷恩小姐气呼呼地走了,爱丽丝对着希尔太太说道:“希尔太太,请坐,我们来商量一下男教师的招聘事宜。”
……
地下室里,女仆们和厨娘正在偷偷讨论刚才的事。
“我今天路过书房门口,小姐发了很大的火。”
“布雷恩小姐估计是被之前的雇主奉承惯了,以为所有的家庭都一样。”
黛西这时插嘴道:“小姐又不用朱蒂小姐帮她拉拢什么人,哪里需要让她学那些讨男人欢心的事。”
“就是,在这里工作久了,我才明白,男女哪有那么大分别,凭什么我们就要按照他们的想法活着,我的薪水明明和男仆一样多。”
“咳咳!”潘妮咳嗽了一声,众人赶紧停了下来。
果然楼道里立刻响起钥匙碰撞的哗啦啦的声音,是希尔太太来了。
希尔太太看她们都聚在厨房里,脸就板了起来。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像话,在这么好的雇主家里,拿着丰厚的报酬,还要找机会偷懒!
在希尔太太仿佛能射出利剑的目光下,女仆们立刻作鸟兽散,各自去找事情做了。
黛西冲着潘妮吐了一下舌头,提着裙摆就去楼上擦洗家具摆设去了。
洗碗女仆则清洗着餐具,再把银制刀叉交给阿比盖尔,让她用抛光剂给银器抛光。
看到其他人都忙了起来,希尔太太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楼上,换了外出服,准备去报社。
……
“你好,我要登一则招聘启事。”
办事员把纸笔递给希尔太太。
由于常年记账,希尔太太的字写得很漂亮,就像是印刷出来的艺术字似的。
她写了好一会儿,才把写好的纸和钱一起交上去。
等她走了,办事员拿起纸阅读起来,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大学毕业?”
另一个同事听到他的声音,凑过去看了一眼,“给五岁的小女孩请的家庭教师?为什么要请男教师?”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想不明白。
不过五岁的小女孩,年龄实在太小了,如果是十几岁的妙龄少女,可能还有些八卦可说。
五岁的孩子,要是还有人做什么有颜色的联想,那恐怕是脑子出问题了。
“现在的有钱人,越来越想不明白了……”办事员摇了摇头,把纸张放在待印刷的文件夹里,就开始忙起其他的事了。
于此同时,在温斯特一个普通公寓的地下室里,一个年轻人正在为生计发愁。
他的手边摆着一本破旧的书,看起来被翻阅过很多次,从字迹上看,上面的开头写着“神圣家族”几个字。
他的“离经叛道”,让他很难找到一个体面的工作——即便他是个大学生,是这个年代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摩挲着这本反复阅读的书籍,内心并不为今日的贫穷感到后悔。
把书珍而重之地放在小书架上,男人穿上有些破旧的礼服,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