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园中漫步。
“这些年，苦了你。”
借着初夏赏花的由头，沈墨与颜冰在花园中走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
他时不时地瞥过自己身旁娇俏的倩影，眼底闪过一抹痛色，良久，才幽幽道出这一份儿悔意。
是的，他后悔了。
没错，他想要重新来过。
回头，一双清润的杏眸对上男人幽黑的凤眸，一时间，竟然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不好使。
“你在说什么？”
是她听错了吗？
倨傲如大名鼎鼎的沈总裁，竟然也会同她这么一个女人道歉？这件事情，实在是让她出乎意料。
男人挑眉，深如古潭的凤眸望着颜冰白皙的耳垂，那上面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白珍珠，正在摇曳生姿，好生温婉，却又不失商场女精英的潇洒风范。
他走了两步，拉近了距离，一双手几乎要探上她红润的唇瓣，声音越发低沉，还带着沉痛的悔意，“当年事，是我错怪了你。”
他这一生，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可是现在，却在伊人耳畔，低声耳语，念叨着自己错了。
杏眸闪烁几分，不在意地露出一抹笑容，“当年的事情，都是命，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永远也无法因为悔过而重来。沈墨，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这样强行服软？”
如果相信，怎么可能会在老爷子询问的时候，做出那样的回复。
都说男人最是薄情寡义，这话果真不错。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信你？”
沈墨抿唇，嘴角边含着一抹嗤笑，似是嘲讽，又似是带着几分苦涩。
“我当然不是你。”颜冰冷哼，抽回了原本放在男人肩头的目光，那里落着一瓣花蕊，“如果我是你，恐怕也不会容忍自己这样不识好歹的人活到现在。”
孩子的性命都丢了，做父亲的却宁可信任那个杀人凶手，也不肯对结发夫妻产生一丝的同情，就连善意的欺骗，都消散在了只言片语中。
“今时不同往日。”沈墨深沉的眸子闪了闪，淡然道:“你在国外这几年，应当知道，人是会变的。现在的我，只会相信你。”
如果可以的话，请给他一次机会，宠爱，他不会少了一分一秒。
悔过之意不少，只可惜，眼前这个强势的女人，并不给他改正的机会。
“都已经成了今天这种局面了。”颜冰停下脚步，侧目观察眼前这个男人，见他眼中悔意纵生，眸中掠过一丝淡淡的讽意:“你我之间，早就已经回不去了。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嘴上说着释然的话，可她的眼底，却闪过一抹悲愤。
这世间的许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无论再多悔恨，再多歉疚，也不会改变当初那些让她伤心欲绝的所作所为。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需要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问道。
心头微恸，沈墨敛眉，不动声色地掩饰刚刚那一瞬间的慌张与不舍。
明知道她的性格决然，如若不是将她伤的狠了，也不会搞成今天这种局面，他又何必再去给她添堵呢？
曾经轻而易举便能得到的东西，如今却去彻底与他绝缘了。
颜冰刚要说话，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二少爷，不好了。”
只见仆人远远飞奔而来，速度很快，在两人面前站定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
“怎么回事？”沈墨皱眉，厉声问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眼见着颜冰就要回答他的问题，却被这个仆人的到来打断，沈墨焉能有好的心情？
不可否认，刚刚的他，心中确实有些紧张。
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残存着一抹希望。
期望着，能够重头再来。
仆人态度恭谨，平凡的面容上明显十分慌乱，“大夫人突然腹痛不止，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怕是要保不住了……”
话落，仆人的身体抖抖索索，已经做好了沈墨狂风骤雨的斥责。
整个沈家，谁不知道二少爷对大夫人有多在意，现在大夫人出事儿了，二少爷还不知道要拿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出气呢。
如果按照以往，或许事情真会如同这个仆人心中所想一般发展下去，可惜，这次却要不同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墨抿唇，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声音淡漠，瞥了仆人一眼，便将眼神放在了自己修长的手指上，无名指上的戒指，还在闪闪发光。
那是曾经，他与颜冰的结婚戒指。
闻言，不仅是仆人，就连颜冰都有些意外。
“她的孩子都要保不住了，你不担心吗？”
颜冰嗤笑，杏眸中亦是复杂的神色。
慕容雅出事，她无疑是很开心，只是她腹中的孩子，却是无辜的。
复仇的快意与歉疚交织在一起，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件事情了。
沈墨挑眉，眼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低声答道:“她杀了我们的孩子。”
他的孩子因慕容雅而死，他怎么可能还会担心她？
颜冰嘴角扯出的笑意陡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怒容，“沈墨，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提我的孩子。他是我一个人的，与你无关。”
既然当初都没有任何伤痛，现在又何必在这里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平白令人恶心。
“无妨。”沈墨抿唇，眼神一变，不复方才的温润，反而充满了霸道狂傲，“就算你不承认，也改变不了我孩子的父亲，这个事实。他身上流着我的骨血，就算与这个世界无缘，那也是我的孩子。”
要否认，那也得看他答不答应。
“你……”颜冰气极，随即狠狠瞪了他一眼，满心悲愤。“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孩子早就已经没有了。我懒得跟你多说，如果担心你就去看她吧，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那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可是……二少爷！”仆人面带难色，小声说道:“老爷说了，让你必须去。”
闻言，颜冰心中更加凛然。
老爷子这番用意，不过是想用慕容雅牵制住沈墨的心，怕他移情别恋，对沈昊一派痛下杀手。
不得不说，对于沈昊这个大孙子，老爷子还真是疼爱，甚至不惜为了他，屡次压制沈墨。
颜冰能够想明白的东西，沈墨怎么可能不懂？
他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恶狠狠地瞪着仆人，厉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心凉，就在一瞬间。
同样都是孙子，老爷子这样差别对待，实在让他寒心。
只可惜，他羽翼未丰，不能明着忤逆老爷子的意思。
“既然你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冷笑一声，颜冰捏紧了手拿包，踩着五公分的高跟鞋，潇洒的转身离去。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该打道回府了。
一缕微风刮来，树枝乱颤。
如果她能够回头，就可以看到沈墨眼中那一抹浓重的不舍与爱恋。
这个倨傲的男人，就在此刻，尝到了强烈的悔意。
仆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墨的表情，轻声呼唤，“二少爷？”
收回思绪，沈墨烦躁地松开领口，没好气地斥道:“走吧。”
圣玛利亚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充入鼻腔，慕容雅只觉得脑壳一阵眩晕，干呕想吐。
床上，她巴掌大的小脸儿十分苍白，薄如蝉翼的眼睫毛微微抖动，那双秋水翦瞳缓缓睁开，目光呆滞，紧紧盯着头脑上方的天花板，胸口一起一伏，思绪万千。
“醒了？”
身旁传来男人沉重阴鸷的声音，让人心中直发怵。
艰难的侧过面庞，慕容雅嗤笑一声，声音轻地好似疯一吹，就能够飘散的无影无踪，“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沈宅中，颜冰闹了那么一出，她心情激荡，只觉得腹痛不止，紧接着便没了意识。
现在看到这样的情况，心中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他现在能够站在这里，绝对不是因为要照顾她，反而是要就颜冰的事件兴师问罪。
“哼，看来你还没有糊涂。”沈昊冷笑一声，阴鸷的黑眸紧盯着床上虚弱的妻子，眼底闪过一抹厌恶。“没想到你的胆子居然这么大，敢害沈家的长孙。”
老爷子有多期待颜冰腹中的孩子，是个人就能看见，可是没想到，慕容雅竟然敢在颜冰的孩子身上打主意，实在是胆大包天。
不过身为他沈昊的妻子，这种事情，做了也就做了，他反而还有些欣赏慕容雅。
只是，她竟然没有做干净，留下了后患。
这是她所犯的，最大的错误。
慕容雅笑了笑，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液体，目光多了几分迷离，“当初发生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猜到是我做的。既然当初没有揭穿，现在又在这里兴师问罪，满脸正气做什么？”
她是心狠手辣，可沈昊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主儿。
她与他，本就是一路人。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可是她也清楚的记得，颜冰的孩子没了，沈昊那一抹阴毒的笑容。
迄今为止，她都一直心有余悸。
现在他反而在这里不断斥责，是为哪般？
“你难道就没有一丝悔意吗？”沈昊皱眉，声音低沉，松了松领结，满脸烦躁。“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把那医生做了？现在那个女人反扑，老爷子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愤怒，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一想到临走前，老爷子狠瞪他的那一眼，沈昊就觉得心头一股寒凉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