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靠近闹市,虽然周围有几栋高楼挡去了大半噪声,但刺耳的喇叭声、重重的车轮声还是能够听到一点点。
算不上太吵,但也称不上如何的清闲养人。
好在是今天的天气不错,楼下的绿化区已经陆陆续续地出现了不少的人,有打吊水的,也有推着轮椅出来透气的,围着那一块小花坛散着步,倒是十分的安逸。
徐平方好些年都没来过医院了,尤其还是住院部。
他从小到大就是个怕疼的人,小时候感了冒去小诊所见到那大夫拿着针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一脸淡定的说“没事没事,叔叔下手很轻的”,然后话还没说完,一下就把还冒着药水的针头扎进了他手背上的血管,那陡然一下毫无征兆的剧痛,愣是把他吓得从此以后就没敢再打针,再重的感冒也非得叫着喝药。
距离他上次来医院,恐怕还是何英云生下圆圆的时候。
算起来的话,差不多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一想,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后怕。哪怕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很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情况。
当时由于是何英云第二次怀孕,并且发生了第一次怀孕流产的特殊情况,所以临近产期的时候,何英云就已经住进了医院。一家人轮流在医院守着。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徐平方接到了老丈人打来的电话,很着急,说是情况不对劲,已经进了手术室。徐平方匆匆忙忙赶到医院,一路上他几乎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的情况全都想了一遍,但就是不敢往何英云那个方向去设想半点。
因为他怕啊……
冰冷的水从笼头下流了下来,冲刷着他的手。
徐平方幽幽地收起了思绪,用力的搓着苹果。
想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就已经过了八年啊,他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脸上却带着丝丝微笑。
“臭小子!早就跟你说了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非得不听老人言!”不依不饶的老丈人仍是在里面毫不留情的刻薄道:“洗个苹果也能洗这么久吗?公家的水就不是水了?”
隔壁床上躺着的病人看得直乐呵,插了句道:“我说这位大兄弟,别人进了医院都是抱怨自家子女一个个不肯来医院照顾自己,你这人倒好,有这么些好良心的儿女孝敬,还非得不识趣,一个劲的却是要把人家赶跑。可真是搞不懂你这究竟是怎么想的?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何苦还这么替他们着想?自己啊……能享几年清福就好好的过几年得了,还操劳那么多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旁人大姐的一席话把老丈人说得喜笑颜开,算是难得找到了个说上两句话的人了。
话茬子立马就打开了:“他婶,话可不能这么说呢。虽说咱们这帮人也是到了这么个年纪,可俗话不也说了活到老学到老嘛,儿女有儿女要办的事情,总不能事事都得去麻烦着他们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养儿养女辛辛苦苦拉扯这么大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防老嘛。他们儿女既然有能力,那咱们还干嘛要去糟践自个这身老骨头,说不定他们还不稀罕呢?”
“是这么个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老丈人点头道。
徐平方拿着苹果从阳台走了进来,瞧见里面正说得热闹,好奇的问道:“爸,你们聊些啥呢?这么开心……”
边说着边往旁边坐下,将洗好的苹果给老丈人递了过去。
身后的大娘刚好在这时对着这边叫了一句:“大兄弟……”
还有两个月就要满三十三岁的徐平方下意识的以为对方是叫他,便转过头去,正打算开口答应接话,却是发现大娘的眼神压根就没往他身上看,全落在了他旁边的老丈人。
与此同时,老丈人的声音也刚好传了过来:“诶,他婶,我听着呢。”
这是啥子情况?
徐平方来回瞅了瞅两人,倒也没发现这两人年纪相差多少。
而两人接下来的一番对话,更是让他一头雾水。
“我瞧着你也住了有几天的院了,咋就没看见你爱人呢?”大娘问。
“啊……这个嘛,生我小女儿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已经走了好些年了。”老丈人道。
“呀……这可真是……”大娘叹了叹气,低下头,过了一会,却是想起了什么,再次抬起头来看了看老丈人,问道:“大兄弟,可别怪婶嘴多,只是看着你这年纪应该也不是很大吧?”
老丈人笑了笑:“不是很大,但也不小了。今年已经五十五了。”
不是……这什么意思嘛,两人怎么就聊到年纪了,这位大娘到底是想说些什么嘛,怎么越听越有点……
坐在两人中间的徐平方高高竖起耳朵,八卦四起。
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位大娘突然一顿,冷不丁的问道:“大兄弟,你还这么年轻,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再说了你的这些儿女又蛮有孝心的,压根就不需要你去操什么心,就……就没想着再找一个?”
再找一个?找一个什么?岳母?
徐平方立马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的老丈人。
老丈人倒是依然稳坐泰山,没看出有任何的破绽,只是笑了笑,道:“哈哈,他婶可就别笑话兄弟我了,都已经老大不小的人了,女儿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我哪还经得起那番折腾?再说了,就算是我这有心,也没谁看得上咱呢。”
说完,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之举,一脸淡定的咬了一口苹果。
“我倒觉得给你天天送饭的那个,还蛮般配的。”
啥?这这这这……
这是什么个情况?
听到这里再也是无法镇定下来的徐平方忍不住的终于插了句嘴:“爸,真有这事?”
“咳咳咳咳——”老丈人险些被那一小块苹果肉噎住。
那张老脸瞬间刷的一下涨得通红,估计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可这种事情又是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在自己女婿这个晚辈的面前一一细细的去解释,要不然那成何体统了,再说他也拉不下那张脸呀……
可不解释那又等于是默认了,也不行呀……
于是,姜还是老的辣的老丈人立马心生一计。
腰杆一挺,面作痛苦之色,急急喊道:“唉哟,我的腰……我的腰……”
“立方!快——”
“快叫医生。”
打算以此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