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人住院的事情,徐平方一开始是不知道的。
何英云压根就没跟他提起过这事。
一来是这几天两人又不知是为了何事闹了别扭正处于冷战中,在他看来,觉得纯粹就是何英云无理取闹,非要没事找事跟他吵一架。
二来近期公司里面人员调动,本来对他一直都挺关照的王经理突然被通知调走,而新来的经理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大堆事务安排下来,忙得他几乎就没时间回家。
要不是他陡然接到了小姨子何英男打来的电话,那脾气向来就比较火爆的小姨子在电话里头,气急败坏的连声姐夫也没叫一个,就是一通劈头盖面的质问:“徐平方!你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女婿?亏得我爸都已经五十多岁的人,还每天帮着你们两口子去学校给圆圆送饭。呵……你们倒好,我爸现在人都躺在医院病房了,你们家竟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徐平方!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经何英男这么一闹,他才算是知道了老丈人住院的事情。
只是老丈人不是一直身体都挺硬朗的吗?怎么就突然严重到住院的地步了?
徐平方心里疑惑,但又不好去问正在气头上的小姨子,这会儿反正他是说什么都是去找骂,当然也就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只好把手头上的那些工作交接一下,顺便请一天假,打算明天去医院看看老丈人。至于这些疑问,回家好好地去问问何英云,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好容易打发走了何英男这尊“大佛”,徐平方一路风尘仆仆的开车赶回家。
一如往常,家里风平浪静,他到家差不多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的样子。闺女徐圆圆上学的缘故,已经睡觉了。餐桌上摆着饭菜,用罩子盖着,也不知道是为他预备的,还是没来得及收拾。
客厅开着灯,但没见着人,电视也是关着的。
徐平方想都没想,走过去直接打开了书房的门。果不其然,何英云正坐在电脑桌边,埋头敲着键盘。徐平方反手把门关上,何英云刚好转过头来,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一点表情也没有,立马又把头摆了回去,继续看电脑。
“嗯……还在忙呢……”
徐平方明知故问地说了一句,踱步过去。
何英云没理他,甚至连眼神都没舍得往这边瞟一下。仍是应付着电脑上聊天窗口的答复,徐平方见状,自知自己被无视掉了,也不气恼。从旁边的书架上取出一本书,拿在手上,顺势便往何英云身后的沙发椅上一坐,翻开书,眼睛却是盯着何英云的后背,再次开口:“听说……”
他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这个事。
这时,就在他还思索着如何措辞的时候,何英云关掉了电脑,陡然间站了起来。
看样子是要走的架势。
徐平方立马站了起来,抢先一步握住了门把手,转头急急的道:“等……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是我爸的事吧?”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
何英云打断道:“是不是何英男给你打了电话?”
被她这么一问,徐平方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点了下头回应,半响之后才猛然意识到不对劲,自己好像被她给强行绕进去了。
明明你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就不能早点告诉我?或者提前通知一声也行啊……害得我还被人家打电话过来痛骂了一顿。
况且,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何家的女婿,老丈人出了事,都住院好几天了。我这个做女婿的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从头到尾连医院都没过去一次,这万一要是老丈人真出了什么大事,那我以后在你们娘家人的眼中那不就真成了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一个?
就算是咱俩吵架,你要跟我赌气,可这毕竟是你爸呀,你何英云再怎么生我的气,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个份上吧?
“不是,你爸住院这么大的事情,你既然知道了,怎么就不先告诉我呢?要不是英男刚才打了电话过来,我根本啥情况都不知道呀。”
何英云却道:“她是不是说你了?是不是说你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说咱们一家都是白眼狼?”
徐平方越听越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怎么老丈人住了院,这做女儿的没有半句关心的话也就算了,干嘛这么火药十足的对着自家亲妹妹指三道四抱怨个不停呢?
难不成……
“你……不会是和英男又闹了?”
“谁跟她闹!徐平方!你到底是谁的丈夫?”
说完,似乎是生了气,何英云一把推开堵住门的徐平方,径直开门就往主卧走了过去。留下一脸茫然,浑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的徐平方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头雾水。刚想准备追上去好好的问个明白,谁知何英云砰的关上门,然后便听到啪的一声脆响,直接把门反锁了。
徐平方心中随即一凉。
得了……今晚估计又得睡客厅沙发了。
洗完澡,将近十二点钟,徐平方因为睡衣睡裤都放在房里拿不出来,只能将就着用浴巾裹着身子,里面就只穿了条四角裤,战战兢兢地走到主卧门外,心存侥幸的伸手扭了扭门把,结果没扭动,还是上着锁。
他只好就此作罢,转头走进书房,把沙发椅上的那床薄毛毯抱了出来。然后便不作他想的直接往客厅走去,算是彻彻底底断了念想。然而心里还是有些郁闷,到现在也没搞懂自己刚才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
你们两姐妹拌了嘴,至于拿自己老公开刀泄气吗?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自打徐平方娶了何英云之后,就一直是个未解之谜。
记得有次在老丈人家大伙聚在一起吃饭,何英云和何英男两人就因为一件衣服愣是从厨房吵到客厅再闹到阳台,两人非要把那件衣服给扔了才解恨,徐平方坐在客厅看电视实在是一时没忍住,上前插了句嘴,然后就悲剧了。
上一秒还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两姐妹立马就莫名其妙的统一了战线,“我跟我姐讨论女人的衣服,你个大老粗在旁边插什么嘴?”、“就是,我跟我妹聊天,你没事掺和进来干什么?难道你是觉得你比我们还懂衣服?”,三两句就把本来还有点头疼该怎么劝和的徐平方看傻了眼,灰溜溜地回去继续看自己可以看得懂的电视剧了。
而今晚,依旧是有苦说不出口的徐平方大大方方地在自家客厅光着上半个身子,掸了掸那床既可以算是垫被也是盖被的毛毯,心里感慨万千。虽说他也经常就因为加班在公司也这么就盖件毯子在沙发上或者转椅上睡过,可那多半是逼不得已才为之的。谁曾想到了自己家里也得遭受这么一番无法与人说道的羞耻之事。
万般无奈之下,坚强的徐平方将毛毯对折,一半整齐地平铺在沙发垫子上面作为垫被,另一半则当成盖被也先叠好铺在最上面,然后他又把那几个抱枕全都拿了过来,两个两个依次往上叠好,勉强当成枕头。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去关灯。
却是猛地一愣。
眼睛被右侧堆放在电视柜一角处的东西如同吸铁磁一样牢牢地吸住了。
愣了半响,他缓缓地走了过去,然后将那堆东西拿起。
第一时间还有点纳闷:“谁把我的睡衣睡裤放这里了?”
一秒过后,大脑猛然回过神来。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