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磬玉园,穿过后花园,约摸十来分钟的路程就到了花府后门。
一辆马车停在后门口,车夫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黝黑的皮肤,强健的身体,精干的双眼,见到他们出来后一个翻身,轻巧地从驾车位上跳了下来,看那身手,绝对是个练家子。
“少爷。”他朝花长钦点了下头,随后大手一捞,就把花长逸“丢”上了车。
“博远,这是二小姐,以后也跟我们一起读书。”花长钦简单的说明了下。
“见过二小姐。”博远欠身行礼。
早就听说大哥有个从小的玩伴叫博远,二人名为主仆,却亲如兄弟,爹爹还收了他做义子,只是府里除主人少爷及管家花七外,其他男性无故不得私自进入后院内宅,博远虽是义子却并不敢逾矩,因此未曾见过自己。然而自己只是个六岁小童,他还这般客气,花映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博远哥哥好。”她甜甜地喊道,又学着其她女孩子的样子,福了一福,以示回礼。
“笑儿真乖。”花长钦见她如此乖巧,心中更是喜欢,双手轻轻将她抱住,稍稍一提气,便跳上马车。
掀开布帘,只见马车内十分宽敞,左右各一个长凳固定在马车上,凳子用精美的绸套包住,绸套内填满了棉花,坐上去软绵绵的。车的后部有一个软榻,塌上摆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红木几,将红木几撤掉便可以躺在软榻上休息。
花长逸坐在右侧,见花映笑钻了进来,伸手就把她拽到身旁坐下。她的对面端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儿,一袭淡黄留仙纱裙,螓首蛾眉,袅袅娜娜,媚眼含情,顾盼生姿,朱唇微启,不点而红,肤白胜雪,玉颈赛藕,五官娇软到极致,是个标准的古典美人。
花映笑认得她,落水后不久二娘前来探望自己,只见一个女孩安静地站在二娘身旁,当时就觉得她美丽袭人。这女孩便是二娘的孩子,自己的姐姐,花映雪。
“姐姐早。”嘴甜不吃亏,她从小就懂得这一点。
花映雪显然有些错愕,记忆中的花映笑很是顽劣,大呼小叫,没大没小,尤其自己和她非一母所生,她是尊贵的翁主嫡出女,自己的母亲只是翁主的陪嫁丫鬟,她每次见到自己都直呼“花映雪”,何曾叫过一声姐姐。
“妹妹早。”她的声音如同她的长相般绵绵软软,夹杂着掩饰不住的艰涩生硬。
说罢花映雪低下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
一家人坐在一起,却无话可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好在有花长逸在,他的嘴巴是闲不住的。
“你知道我们要去的尚阅堂吗?”他兴奋地问道。
花映笑摇摇头。白痴啊,我第一次去那里,怎么会知道。
“尚阅堂的任老夫子,哈哈哈哈……”他自顾自地笑起来。
她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呢,他自己就笑的不行了,真让人无语。
好容易克制住笑意,他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任老夫子从我身旁走过,我趁他不注意,在他腰带里塞了张纸条。”
“你写什么了?”小时候,她也贴过同学也被同学贴过,有时候就是些小粘人,有时候写点无聊的话,比如谁谁是个大坏蛋啊之类。
“我写了:戌时三刻,月上稍头,清溪湖畔,把酒言诗,壮志豪情,尽抒胸臆,故人远至,不见不散。”
“啊?!”花映雪轻呼一声,“那日老夫子受了风寒卧床几天,说是寻友不见,遭遇天降大雨,原来是你……”
“正是区区在下所为。”他得意洋洋。
布帘掀起,和博远坐在车外的花长钦黑了张脸:“我原本奇怪老夫子怎么忽然病了,却是你捣的鬼,若是其他人写的纸条,老夫子一看字迹便知是谁,你从小就喜欢摹写各家书法,纸条上定是隐藏了笔迹!”
“你可知道,老夫子年过五旬,身体不比常人,所幸时值夏天,淋雨受了些风寒并未伤及元气。老夫子正直清廉,满腹经纶,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师,若是你的原因让老夫子有所闪失,别说其他人会怎么看你,爹娘会怎么看你,你自己的良心又能过的去么!”
花长逸当时只是觉得好玩,从未想过后果会如此严重,看到极少发怒的哥哥此刻勃然变色,心知是惹祸了,低头不敢言语。
花长钦顿了顿,转念一想弟弟今年才十一岁,平日虽然喜欢胡闹,心底还是善良的,绝不是那种肆意乱为、会伤害到别人的孩子,发生这件事,也不是他存心的。心念至此,他缓了口气,说道:“今天我陪你去向老夫子道歉,若老夫子不原谅你,我只有把事情告诉爹娘了。”
“是,哥哥,我一定好好向老夫子认错。”花长逸可怜巴巴地看着大哥。
“雪儿、笑儿,这件事你们不要告诉爹娘,我自会处理。”
“恩,我不会说的。”花映笑爽快地答应了。
花映雪也点头说好,她的话不多,和爹娘也无甚交流,自是不会说。
花长逸苦恼地用双手撑着头,父亲常常教导他们要谨言慎行,告诫说祸从口出,这回他算是真正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