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只听一声高喝,压过了在场所有人的喝彩声,一个衣冠楚楚的书生少年挤进人群,正衣冠,立眉目,义正言辞的说道:“今日之事发生于闹市街头,本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还想血洒街头?在衙门的牢房里过上几日不成?”
“你是谁?干嘛突然蹦出来,难道你跟他是一伙儿的!?”
屠夫拉着汉子的衣领左右晃荡,将其当成个物件儿似的随意折腾。
书生拱手道:“小生姓狄名司空,并州人士,今日出现在此是为了赴京赶考,不曾想天子脚下居然也会发生如此荒唐之事!”
狄司空年纪轻轻,却目光睥睨,虽未指明口中所言之人,但目光所及皆是心中一惊,转念一想,却徒惹得众人暗中嘲笑。
“你这意思是我在这儿没事找事了?滚蛋!一个书生懂什么?回家抱着你的圣贤书睡觉去吧!”
面对屠夫的轻视,狄司空淡然一笑,向前走到屠夫一步之内,他直直盯着屠夫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相信,今日之事错不在你!至于这位卖家...你观他语气面相,像是偷奸耍滑之辈吗?”
一看到满脸凶相的屠夫扭头看了过来,卖羊汉子急忙掩住脸庞,生怕两人来了个对眼。
“确实...不像!”上上下下打量这卖羊汉子好一会儿,屠夫才缓缓摆头道:“但他的确是来故意寻我麻烦的!明明太阳都快到顶了,马上就是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候,他却来这儿找我的晦气,就耽误这一会儿,我就得损失不少钱,你说,这些钱该不该他赔给我!”
“这个稍后再说,让我们先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书生向屠夫抓着汉子衣领的手臂,屠夫随即冷哼一声,甩开手把卖羊汉子推到一旁。
“能请你和我细说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卖羊汉子胆怯的看着周围聚集的人群,咽了口唾沫,小心的看了一眼屠夫,说道:“我听亲戚说,这个摊子给的价钱比别的地方都要高点儿,所以才找了过来,刚开始我们谈的还行,可当他给我钱的时候就不对劲了...”
“你别在这儿给老子胡说八道!老子一分钱都没少你!”
屠夫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举起剁肉刀就想冲向这个卖羊汉子。
狄司空赶紧拦在了二人之间,卖羊汉子见有人为他撑腰,话语中不禁多添了几分底气。
“没错!你给钱是挺利索的,可为什么全都是一些碎银子?甚至还有铜钱,当我数完数目的时候,眼睛早就花了,什么都看不清,就是这时候,钱袋子不见了!我在你的肉摊上算的账,当时又没有别人过来买肉,你说!还会是谁把钱拿走的?”
“嘿!你这赖子,把脏水净往你爷爷身上泼是吧?我今天要不卸你一条胳膊,以后还怎么在这条街上做生意?”
屠夫撸起袖子,一脸的怒不可遏,书生却伸手拦住了他。
“其实...我会一些不入流的法术,你们两个人争吵的原因不就是因为那二两金子吗?我叫它长两条腿自己跑回来不就结了!也犯不着拿刀动拳,惹到衙门去不还是一桩糊涂案?到时候,你们两人说不定都要在堂上吃板子呢!”
屠夫闻言闭起嘴巴,手中的剁肉刀悄悄放回了案板上,眼睛时不时的盯向人群外面,看有没有捕快的官帽出现。
卖羊汉子拉着狄司空的衣袖,殷切的问道:“你真能把钱找回来?”
狄司空神秘一笑,向前踏出一步,看着周围乌泱泱的人群,高声道:“我这个法术很简单,只需要在场所有人拿出一枚铜钱,我来做法让它们它们活过来,铜钱眼鼻通天,很快就能找到丢的那袋钱币,当然!作法完了之后,借来的所有铜钱都会归还大家。”
人群之外,街道上反而还空旷了几分,王祖扭头看向突然间开始齐声喝彩的那群人,害怕的打了个哆嗦。
“娘不是说只有下午才会砍头吗?现在才刚到中午啊!那个屠夫太吓人了,得跟娘说以后不能往他家买肉...”
自言自语间,王祖背着范科走到了一座有三层高的富丽酒楼门前。王祖抬头一看,只见上面挂着一面鎏金牌匾,字迹龙飞凤舞,王祖识字不多,却也认得那是——石泉酒楼。
王祖刚踏进酒楼大门,就被一个伙计提着衣领揪了出来,小伙计指着酒楼的侧旁,没好气的说道:“傻孩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大门是客人们走的地方,你这种杂役要从后门进,明白吗!”
“我又不是真的傻,看见这么大的门当然会想要走进去嘛...”
见伙计回去招呼客人,王祖开始低声的嘟囔起来,范科听了直打哈欠。
王祖轻车熟路的走到后厨,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范科瞥了一眼就赶紧缩起了脑袋,装作睡了过去。
“阿祖,你先带着弟弟去后院呆着,等忙完了我给你带吃的过去。”
王祖的母亲是这座石泉酒楼的掌勺大厨,手艺精湛,在京城也算享有盛名,只是不知为何,酒楼掌柜从来不让这位大厨出现在客人眼前,就连工钱也跟一般的洗碗小工差不多,可即便如此,别家酒楼就算开出再好的条件都挖不走这棵摇钱树。
王祖听话的走向后院,石泉酒楼虽然明面上不提供住宿,但那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说辞,后院足有二十多个房间,供从各地来的有身份的人居住,这些人平日里大多十分忙碌,白天很难看到他们的人影,一来二去,这个院子就成了王祖自己的秘密基地,就算独自一人也能玩的很开心,更别说他现在还多了一个弟弟。
这个院子有个单独的后门,平日里一直都是锁着的,只有到了晚上,掌柜的才会过来把它打开,方便那些住宿的客人进出。
院中坐落着一座小小的凉亭,其上树藤攀绕,其下青草萋萋,是个乘凉纳暑的好地方,只是那群客人们一个个似乎都有更好的去处,平日里都不愿在此稍稍驻留片刻。
而这正好给王祖提供了方便,只见王祖背着范科跑进凉亭,从石桌下摸出了一个木盒子,其中是一些刨打过的小木块儿,还斜放着一块满是灰尘的木板,看模样,似乎是从谁家的门板上拆下来的。
王祖把范科放到桌子上,然后拿出一个小木块儿紧皱起眉头,像个艺术家般在认真思考该怎么创作下一件艺术品。
“唉~”
范科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在石桌上张牙舞爪的走来走去。
王祖也不在意,一心扑在木头箱子上,这已经成为了他这几天的主要活动。
“咦?这是什么?”
突然,一只手从旁探出,抓起一枚小木块儿,好奇的把玩起来。
王祖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在大街上调解纠纷的年轻书生,他急忙起身,一股脑把所有木块都推进箱子。
“不必紧张,我又不会吃人。”书生拦住了想要把木箱塞到桌下的王祖,笑问道:“你能告诉我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吗?为什么要在木头上刻上“将”字?”
书生狄司空低头看了一眼箱子里的大堆木块,每一块儿上似乎都刻着不同的字样。
“这是京城新流行起来的游戏吗?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意思,车,卒,马,相,你能和我说说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吗?”
书生兴致高昂,举止随意的在王祖身旁坐了下来,这突然的举动把傻孩儿吓得不轻,王祖立刻跳到一旁,远远的指着木箱,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里面有张纸,我就是跟着上面的图画做的。”
“这...是画吗?”
手中纸张皱皱巴巴,上面依稀可以辨清一副造型怪异的棋盘,以及诸多不知用处的棋子。
书生低头看向最后,只见有一行字歪歪斜斜,甚至还不如三岁小儿写的工整。
“造出此物,得金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