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找到了月琼,
以一副锻造的假臂换来了一段遭遇。
“我生下来便是煞星,母亲因失血过多而死,父亲受陛下猜忌,收了兵权,整日郁郁寡欢,不出一年,便自刎而去。
叔父无情,弃我而去,于是身无分文,世上再无亲。”
隐忧蒙上了他的眸子,借着月光将他催眠,
他并不很白,
可这月光照的好亮,
他的脸是月光下的一块碎玉,
光影交错,
修长的脖颈顺着那线条延伸而下,
他没有哭,
兴许他的泪早已流尽了。
“易尘兄,你是如何控制住他的?
好厉害呀!”
肖平仙悄声问,暗暗发笑。
“他心中有愧,常常魂不守舍,自然容易放下戒备,便可使他开口,谈过往之事。”
“哦,那……他是不是……有一点儿可怜?”
“……”
他咽了口唾沫,
愣住了。
场面陷入沉默。
隐忧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面对直接的凶手,
是该说他可怜呢,
还是该说他可恨呢?
虽然……
并不是出于本心。
――
当日早些时候,隐忧问他:
“你心中可有愧?”
“有。”
“因何而起?”
“行不义之举,杀无辜者。”
“可有人指使?”
“……”
他只是呆滞又固执地盯着地面,嘴唇咬得死死的,几乎迸出血来。
“受何人所托?”
隐忧又问了一遍,慢慢地用木棍在泥土上涂涂画画。
“……不知。”
仍旧未果。
隐忧摇了摇头,岔开话题:“你可恨师尊?”
“不配,不敢。”
“为何不配?
为何不敢?”
“命即如此,何以覆之?”
“你不服命?”
“……”
“喂……你!?”
那双紧闭的眸子突然睁开,他恢复了意识,笑着盯着隐忧。
随即,
一把刀架于颈上,
于忘尘闻声拔剑,
刀剑相交,双双落地。
月琼鼓了鼓掌:“好功夫,不愧为于氏弟子。”
那眸子动了动,却仍是看不到星辉。
这人不知为何,
尽管一滴泪也未曾落下,
可就是单纯的一个眼神,
便让人体会到黯然神伤是怎样一种模样。
隐忧抿嘴,
大概……有一点儿可怜吧?
连笑也凄凉,
哭……
这人不会哭,
可他的心一直在哭。
……
“你们想知道什么?
送如此贵重的礼物过来,却仍担心我狼心狗肺,不识好歹……呵呵”
他漫无目的地开着玩笑,咧开嘴,那模样却更像冷笑。
隐忧摇头:“你若愿意说,自然会知道。”
月琼蹙眉,
随着他面上的表情愈来愈少,
那层忧郁从眉间落入心头,
他凄惨地一笑:“既然如此,请回吧……恕我不能告知……”
“为何?”
“我的命,是师尊给的,我绝不能做任何背弃他的事。”
“你放我们走?”
“……走吧,若是不够,就杀了我。”
他背过身去,颀长的身形在孤风中那么萧瑟,寂寞。
隐忧仿佛在这其中看到自己,
有几分于心不忍。
但他较他,
似乎幸运了些,
弥光待他,
还是用了心思的。
这月琼,
终究不过是个心甘情愿地为人所控的可悲之人,
半生凄凉,
为人所救,
便把心都送了出去,
却毫无意外的,
成为别人脚下的一抹尘埃。
被遗忘,
被利用,
最终消散。
……
隐忧走到他面前,认真地问:“月琼,你可想过,这世间,也有敬你爱你之人,并非似你之所想?”
“……未曾想过,我又如何配拥有呢?”
“不……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且记住,既生而为人,便有一世立于世间,不卑不亢,无所畏惧,所谓命运,在乎己身而不在旁人,故而何以下论,又何惧之有?
你好好想想……”
留下,
还是离开
……
自始至终,
任人摆布的,不过是自己的那颗心,
若是放下了执念,也就没有什么局限了。
天涯海角,
何处不是我安身之地?
画地为牢,
锁紧心房,
一次又一次地等待,想象
可笑妨碍自己的,
从来都是自己。
人不过活一世,
又何必为难自己?
苦苦哀求,
甚至飞蛾扑火,
最终不过落得个自取灭亡的结果。
痴心如此,
即使不得善终,仍旧愿意。
――人心便如此。
可是……
真的值得吗?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自己更重要,哪怕恩重于山,哪怕你爱他超过你自己。”
他摇了摇头,真挚地说。
何况这不是爱,
甚至连情意都算不上。
月琼的眸子前所未有地动了动,思绪走向了远方的世界,他并不看他,可却在和他说话:“……你想听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给你一个东西。”
“谢谢。”
一个卷轴出现在他眼前,黑色底色,绘有图样。
“走吧,既你今日前来,便注定你将解开这谜题,
只是,从此以后,还望你将自己置于首位,切记,天下之大,你我不过蜉蝣。”
他面无表情地说,凝重的表情中带有一丝秋日的凄清,
萧瑟中,
似乎看尽了这结局。
又似乎,只是有感而发的提醒,
谁知道呢?
隐忧没有多想,带上卷轴,
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