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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上卷

“你不打开来看看?”琉璃无相谱幻化成纨绔的模样,戳了戳林芙蓉的肩膀。

林芙蓉摇了摇头:“我自己过的日子,我自己不知道?想不通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琉璃无相谱叹了口气,一手支着腮帮:“说真的,我也不知道。”

“也许,让你们有所感悟?”

他随即又叹了口气:“可是……又有什么卵用呢?”

林芙蓉没说话。

很长一串沉默以后。

“我下面该去哪里?”

“投胎。”

“好吧。保重。”

“诶,等等。”琉璃无相谱叫住了她。

“怎么?还有事儿?”

“你不等等他?”

“等他做什么?该还的都还清了。曾经的爱慕和幻想也都结束了。”

“不等他道个歉?”

“道歉?道什么歉?”林芙蓉笑道,“陌生人撞疼了你,你会死死等着他的道歉么?”

“不会。”

“很好。我也不会。”

说罢,她飘向了黑暗深处:“当然,如果他要看我的一生。那就给他看。我同意了。并且随时可以翻看。”

不久后,那人来了。

他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末了,低低问了句:“我夫人的呢?”

“你要看?”琉璃无相谱瞅了他一眼。

他点点头。

“好吧。她早就将这个权利授权给我了。破例一次,你可以看。”

一束炫目流光,琉璃无相谱缓缓展开。

穿透过层层云雾,书中的影像渐渐清晰,仿佛一束阳光照耀到了大地之上……

NO.1

四月初。

春色已经到达了最巅峰的状态。郁郁葱葱的枝叶间,阳光如同利剑直直穿刺下来,在泥土上砸碎成片。

“三小姐,我们这次上哪里去?”车夫的声音透过深褐色的车门传入耳中。

车上一位身穿月白色襦裙的姑娘慢慢挑开车窗上的帘子一角,向外头张望了一下。

“嗯……还是那个小河边的桃树林里面去吧。”

“好。”

话音落,姑娘的身子突然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挑,头上珠钗一阵叮咚作响。

“哎哟!”她暗暗吐了个舌头,“就不能驾得稳一点么……”

NO.2

桃花在这个时间点已经开到极致。

有时,一阵风过,些许开透了的花朵便被吹得四散,纷纷扬扬化成了一场桃花雨。

河边有一棵树下吊了一个秋千。那是去年的时候,她叫人弄上去的。

她想在花树下,小河边,乘着风荡秋千。

我欲乘风归去——那种感觉充满自由与诗意。

可是,今天的好心情都被眼前的一幅景象破坏了。

那棵树下聚满了人。

陌生人。

一个和她年岁差不多的姑娘和小公子正在荡秋千。

“诶,你们是谁?为什么坐我的秋千?”

“小姐,小姐别惹事儿!”车夫看对方的架势,急忙上前拉住她。

却不料,三小姐气性儿高,脾气大。她一把甩开了车夫的拉拽走入人群。

“你的秋千?”小公子从秋千上一跳下来,插着腰问她,“上面有你的名字吗?”

秋千上的姑娘斜斜瞥了一眼她:“哪来的粗野丫头,看得就叫人心烦。”

“下来!这是我的秋千!”

车夫看到那些人要将她围住,急忙挤上前,挡住了她:“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滚开。”小公子指着车夫。

“你是谁?她又是谁?”

车夫赔着笑,道:“这是林进士家的三小姐林芙蓉。小的是他们家车夫。”

“哦~果然是个乡野丫头。”秋千上的姑娘扫了一圈自己的仆从,“本小姐可是当朝二品大员齐桓的女儿。这是哥哥——齐飞。”

“对。这是我妹妹齐云舒。”

车夫面色一变,急忙拉着林芙蓉的袖子,低声道:“小姐,惹不得!走吧走吧,大不了下回再来。”

“是她们错了,凭什么要我走?”林芙蓉怒气横生,“大官了不起啊!”

齐飞得意一笑:“还真了不起。我爹一句话,你爹就只能永远做个乡巴佬了!”

林芙蓉气得一推齐飞。

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NO.3

林芙蓉的脑子现在正被空白填满——她的车夫被齐飞杀死了!

她的身上满是泥土。

她的眼前没有桃花飘飞,只有大把大把的尘土。

她已睁不开眼睛。

她感到全身都疼——他们在打她。

齐飞和她妹妹的笑声尖锐刺耳。

林芙蓉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身体本能地蜷缩,躲闪。忽地,身子一轻。

她感到脊背砸在了一大片光滑之上,又迅速落下。

一时间嘲笑声和着大把大把的呛人的水灌入五官……

“救,救命……命”

“噗通”

一道青色的身影窜入水中。

林芙蓉感觉自己被一种温柔而坚定地力量环顾住,渐渐破水而出。

那一刹的影就这么深深烙刻在了骨头深处。

NO.4

“没事吧?”他放开她,拿起身边的斧头和几支散落在地的桃花。

齐飞和齐云舒及一众仆役面面相觑。

“多谢公子。”林芙蓉的头垂得低低的。

恨不得钻进洞去。

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狼狈极了。她想。

“你谁啊?”

林芙蓉也慢慢回过神来。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不算白,但是看着健康。脸上的五官棱角分明,线条清晰。黝黑的瞳孔中倒映着许许多多的景。一层叠一层,清澈而又深邃。

“我叫云逸。”他低声道,握紧了斧头慢慢站起身来。

那一瞬间,林芙蓉仿佛看到了一尊神自己的眼前缓缓显现他的庄严法相。

“为了一个秋千,至于如此么?”云逸看着齐飞和齐云舒。

齐云舒双手一叉腰:“哪来的野小子?还想英雄救美?”

“不想。”

“那你拦着做什么?”

“帮她。”

“诶,你……”

齐飞张牙舞爪地叫道:“信不信,小爷叫他们揍你?”

“信。”

“那还不滚开!”

“不会。”

“告诉你,这就是小爷的秋千。”

“证据?”

“小爷说的话就是证据。”

云逸的脸色冷冷的:“那她的话也是证据。”

他回头,看了林芙蓉一眼。

一眼一生。

未来良人便当如此吧。这个念头掉落在心底,不知不觉变成了一颗种子。

“放屁!”

齐飞的叫骂声将她从旖旎心思中拉回现实。

林芙蓉未及反应,云逸孤身一人就和那群人扭打在了一处。

她多想上去帮忙。

却没有这个勇气。

NO.5

“额,这……这……”林芙蓉拿着云逸递给她的好几种花花草草,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云逸蹙起眉头,扫了她一眼:“捣碎就好。能治伤。”

“怎么捣?”林芙蓉四下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云逸站起身来。

身上的伤口被牵动,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林芙蓉,你真是笨死了!林芙蓉这样暗暗骂了句自己。

不一会儿,云逸捧过来一个小罐子,里面有个捣药的小杵子。他将这些花花草草放进去一阵捣鼓。

“你真厉害。”

云逸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

“你这是跟先生学过的么?”林芙蓉问。

“没有。”云逸顿了顿,“长辈口中,猎户口中,他们那里一点点累积来的经验。”

“你识字么?”

云逸沉默了好长时间:“没读过书。认识的字不多。”

林芙蓉听着,有些惋惜的感觉。

这么俊朗而有担当的少年怎么可以没读过书呢?

“会写自己的名字么?”

云逸咬了咬下唇,将药罐递给林芙蓉:“那些碎末涂抹伤口上和淤青处就好。你是姑娘家,我不方便。”

“哦,谢谢。”

片刻的沉默后,云逸道:“只会写云字。逸字不会。”

“我教你?”林芙蓉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好。”

云逸的心底泛起小小的涟漪。

到现在为止,他终于学会了一个比较难写的字——逸。

自己的名字。

还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教的。

她教人写字的模样真的好像仙女。云逸这么想。

恬静优雅,不惹尘埃。

NO.6

三个多月后。

他们又意外地在桃花林碰面了。

“诶,你也来了?”林芙蓉很高兴。她主动打了招呼。

云逸微微一笑:“我要去参军了。走前再来这里转转。”

林芙蓉的心一下有些失落起来。

“哦。那……那希望你平安吧。”她咬咬下嘴唇,“战争要死好多人的。”

云逸负手,看着波光粼粼的小河:“男儿国是家。况且,我没什么学问。大概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得通了。”

“你等等。”

“什么?”他转头,看见林芙蓉翻飞的裙裾和飘扬的发丝。

真美啊。他忍不住感慨。

“给你。”林芙蓉递过来一幅卷轴。

“这是什么?”

“你,你回去再看。”说着,她的脸不由地微微一红。

云逸的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了三个字“红梅花”。

“谢谢。”

“云将军保重!”林芙蓉学着戏台上的男子的样子,抱拳煞有介事这么说了句。

云逸忍不住噗嗤一笑。

刹那间,似乎有光芒万丈自他眼中盛开。

NO.7

卷轴铺开,是一幅画。

画的是他挡在她身前的那个模样。

林芙蓉还稍稍艺术修改了一下。

那把糙糙的斧头被改成了一柄长剑。视角也从背侧面改到了正面。

这是把我画成了大侠啊。云逸的嘴角有不可察觉的弧度。

他反复观摩着这幅画。

眼神落到画卷的最下方,忽地,他想起来一个事儿。

“我竟忘了问她的名字。”云逸小声暗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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