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用了二十天便绣好了,她没有给人看过,用了个包袱将床帐给包了起来,天未亮,便让沈自清陪着,到镇上去了。
他们踏月赶路,天亮后到的镇上。
叶瑾瑜深知大户人家的规矩,门房小厮一开门,她便上去,塞了一吊铜钱在人手中。
事先叮嘱过沈自清,此刻也懂得及时上前说出来意:“我们要见夫人。”
一吊铜钱不算多,却也不算少了,小厮掂量了一下,还打量了叶瑾瑜许久,这才慢吞吞的问:“什么人来找我们夫人?”
“绣娘,送床帐。”沈自清回答。
叶瑾瑜冲他微微一笑。
今日的叶瑾瑜仔细打理过自己,穿的虽然是粗布麻衣,倒是干爽利索,梳的是妇人发髻,冲沈自清的一笑,明眸皓齿,让小厮瞧的都失了神。
沈自清见小厮的眼珠子都要粘到叶瑾瑜身上去了,他挪过去挡住,还很不高兴的重复了一遍:“绣娘,送床帐。”
沈自清生的高大,站在小厮面前,犹如庞然大物,小厮哈腰鞠躬惯了,年纪轻轻透露着一股子的奴性,此刻完全被沈自清碾压个彻底。
他心底捉摸着沈自清穿戴如此寒酸,浑身却散发着尊贵的气质,难不成,是什么贵公子故意装成这般?
如此一想,便不敢再耽搁下去,急急忙忙的通报了赵管事。
赵管事以为是元氏前来交货,比起当初定下的时间,还早了十日呢。
这元氏可真不懂事,能够提前完成,为何当初一定要一月为期限,本来那床帐是要在今日用上的,不能完成只能与夫人如实禀报。
夫人当时便很不悦,还是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解释说绣一套好的床帐,若是时间短了,可不是不能绣出佳品来,夫人才没有再计较。
可今日宴请四方宾客之际,元氏却将床帐给送来了,还大大咧咧的站在了门口。
想到马上就有客人们登门,赵管家气的着急上火。
急匆匆的出了门,却见门口站着的,并不是自己所接触的元氏。
叶瑾瑜冲着赵管事行礼,随后扯了扯沈自清。
沈自清上前作揖:“我名唤沈自清,此女是我姐姐,床帐乃出自她手,除此之外,姐姐还带来了一方手绢,希望可以面见夫人。”
这番话,是叶瑾瑜昨夜教了沈自清一晚上才呈现出来的效果。
沈自清皮相好,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看起来倒是十分儒雅高贵的,就算是阅人无数的赵管事,也被唬住。
“手绢?”
床帐是夫人要的,这手绢,倒是稀奇,只要是会女红的女子,都可以绣出极为完美的手绢。
沈自清见赵管事迟迟未动,看了叶瑾瑜一眼。
叶瑾瑜未动,神情自然,仿佛胜券再握。
赵管事见沈自清还要看叶瑾瑜的脸色,对他的好感顿时消失不见,反而带上一丝怀疑,打量了片刻,刚要开口,余光见到有辆崭新的马车缓缓驶来。
见惯了贵人的赵管事一眼就认出这是师爷夫人的座驾,急忙让小厮将沈自清二人带到屋内,自己亲自迎接师爷夫人去了。
叶瑾瑜松口气,她还真怕连这一关都过不了。
她特地选在这一日来送床帐,还附送上一条手绢,便是要在这些贵妇们身上打主意。
曾经,她身处京都贵妇圈子,深知那些深闺贵妇们的心思,她们喜欢攀比,处处都爱炫耀。
这一条手绢,便是她要开设绣坊的第一步。
“你们两个,在这边等着,不准乱跑,若是你们乱跑冲撞了贵人,谁都担待不起,明白吗?”小厮将叶瑾瑜二人带到偏院。
或许是因为今日府内要办大事,婢女们都在忙碌,这边一个人都没有,小厮吩咐完之后便走了。
留下沈自清与叶瑾瑜大眼瞪小眼。
沈自清坐不住,张望了几眼之后,对叶瑾瑜说:“瑾娘,我们家去吧,路过包子铺,咱们买两个馒头,可好?”
他这是惦记上了包子铺的馒头了。
叶瑾瑜很是无奈,又有些庆幸,幸亏他惦记上的是馒头,倘若是点心铺的点心的话,如今的她,买不起。
叶瑾瑜摇头,用唇语告之:买馒头要银子,等我们用床帐和手绢换了银子便回去,昨夜让你说的,你可会了?
沈自清点头:“瑾娘让我说,我便说,床帐的价格按照谈妥的支付,但是这手绢,要五十两银子。”
“啧啧,什么手绢如此贵重,居然要五十两银子?”清脆的嗓音,一听便是妙龄女子。
叶瑾瑜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最不愿意面对的节外生枝,还没有开始,就来了。
叶瑾瑜看向来人,只见一名妙龄女子,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这丫鬟的穿着比起一般的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来的精致,可见这女子大有来历。
她有打听过赵家的情况,赵夫人育有一子,无女,赵员外有两房小妾,只有一小妾育有一女。
赵员外乃商贾之家,就算是嫡女都不一定有这般气质,更不要说他家只有一个庶女。如此一来,此女不是赵家之人。
“如此盯着我看,这位小嫂子可真大的胆子呢。”杜慧儿巧笑明眸,笑起来如花朵儿开放,赏心悦目。
叶瑾瑜冲着她行礼。
不过杜慧儿的目光却落在了沈自清的身上:“这小哥长得不错。”
一句话,让叶瑾瑜对她的好感,全部崩塌,哪里有女子如此胆大的对一个男子的长相评头论足的。
不过叶瑾瑜就听说有这么一个女子,胆大包天,此人的风评不是太好,喜欢收集皮相好的男子到府上伺候,她对外称为小厮,粗使用,实际上是否是裙下之臣,无人知晓。
此女子行事大胆,是因为有人撑腰,更是无法无天。
该女子便是花溪镇的县令千金,杜慧儿。
此女年过十八,本该婚配的年纪却无人问津,自然是和风评有关,本来和叶瑾瑜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却在此处遇上。还一眼相中了沈自清。
这让叶瑾瑜如临大敌,可奈何,她口不能言,即使开口说话,声如落叶无声,如何沟通?
着急之下,她挽住沈自清的胳膊,拉着他一起给杜慧儿行礼。
杜慧儿的丫鬟瞧出叶瑾瑜的不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喂,小妇人你是哑巴吗?见到我们小姐,居然一声不吭的。”
叶瑾瑜点点头,张嘴发出声音,沙哑难听,于是又低下头,作羞愧状。
杜慧儿风评不好,倒不是个喜欢作恶的,见这两人举止亲密,便认为这是一对夫妻,女的还是个哑巴,便兴趣缺缺。
“真是可惜,是个哑巴。”
赵管事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对杜慧儿作揖:“杜小姐怎的走到这处来,定是那些丫头婆子怠慢,我给小姐赔礼了。”
杜慧儿摆手:“无妨,我只是到处走走,传言赵府建成花费银子上万两,我瞧着也不过尔尔。”
赵管事冷汗都下来了,想起夫人叮嘱,急忙说道:“瞧小姐说的,我们赵家只不过是人多了一些,院子才会建得大一些,哪里如传说的那般花费如此之巨。”
“赵管事,你少在这边糊弄人,赵府若是没有银子,那谁才有银子,我如今屈尊到这边来做客……”
叶瑾瑜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站在旁边装聋。
等到杜慧儿被请走,这才松口气。
没想到这杜慧儿口无遮拦的什么都往外说。而他们听了个真切,这可不是好事。
果然,思绪刚落,赵管事便在旁边敲打:“方才你们所听到的话,若是传出去,对你们杨家村可没有好处。”
叶瑾瑜点头。
赵管事不知道叶瑾瑜不能言,很不满:“你这妇人,如此敷衍,是断定我们不敢对你们杨家村如何?”
叶瑾瑜张张嘴,指着自己的喉咙,摇摇头。
赵管事这才明白,有些讪讪的:“行了,既然不是敷衍,记住了就好,床帐给我吧,手绢就算了,我们夫人没有空闲时间瞧你那手绢。”
叶瑾瑜皱眉,看了沈自清一眼。
沈自清张口就来:“床帐的价格按照谈妥的支付,但是这手绢,要五十两银子。”
此话一出,叶瑾瑜瞬间石化。
赵夫人都不愿看一看手绢了,还要五十两,可真是笑话,果然,赵管事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五十两?”
事到如今,叶瑾瑜自然不能落了下乘,挺直了腰杆,点点头。
赵管事笑的更开心了:“你这个妇道人家,居然如此大的胃口,就算是用金子绣的手绢,也不值得这个价。”
叶瑾瑜淡笑,态度不卑不亢。
“算了,我没有空和你们说那么多,留下床帐,我们会与你们里正结算银子。”赵管事以为叶瑾瑜只是跑腿的。
沈自清一听没有得银子拿,当下就不干了:“银子,我们的。”
“你这妇人,莫不是自作主张来的?”赵管事问了一句。
沈自清才不管什么,他只要银子,有银子才有馒头吃呢:“瑾娘绣,银子给我们。”
赵管事见沈自清说话如此不顺溜,神态和小孩子无二,他又看了一眼叶瑾瑜,此女是哑巴。
叶瑾瑜看得出来赵管事的怀疑,从他一笑,指着沈自清,又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摇头。
此子痴傻。
赵管事什么人,什么事没有碰到过,想到元氏那圆滑的个性,再看眼前的这两人。
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顿时起了同情心:“好吧,既然你是你们里正派遣过来的,那我给你们银子也不无不可,至于手绢……”
叶瑾瑜将包袱递过去,对沈自清以口语相告:手绢不要银子。
沈自清不解:“瑾娘,为何手绢不要银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