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苏晨星和程书回了家。
程家并不富裕。这些年，程书跟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住的是一间小小的两居室。
房子不大，甚至比不上苏晨星一个房间。但她们收拾得很干净，很温馨。
苏晨星每次来，都能在这里感受到家的感觉。
程母因为年轻的时候吃了太多苦，这两年疾病缠身，几乎下不了床。
可即便如此，她对生活还是抱有很大的热忱。
见到苏晨星，她还从床上坐了起来，笑着说道：“星儿来了。”
她很喜欢苏晨星。
以前她身体还好一些的时候，常常会让程书带苏晨星回来吃饭。尤其是她们读初中那会儿。
“来了。”苏晨星笑着将自己带来的水果和补品放在客厅的餐桌上，走到她卧室里，笑着道：“不好意思啊阿姨，前段时间比较忙，您住院都没能去看您。您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没关系，你有事要忙你就去忙，我没事，都是老样子了。”程母面上满是作为母亲的温柔慈爱：“就是前几天疼得厉害一些，夜里都睡不着觉，苦了书书也跟着几天都没合眼。”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儿，眼里满是心疼。
程书笑了笑，走过去帮她整了整背后靠着的枕头，眼圈却泛了红，有些哽咽：“妈，您说什么呢？什么苦不苦的？您好起来了我就不觉得苦。”
程母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臂：“你也好好休息两天，先别急着去打工，身体重要，我们慢慢来，家里的钱还够用。”
程书低低的“嗯”了一声。
苏晨星坐在一旁，不由得感到有些心酸。
程书的父亲是个重男轻女的男人。在程书十岁那年，他在外面养的女人生了个儿子，于是她们母女俩被毫不留情的扫地出门。
可怜的母女两什么都没有得到。柔弱且没什么文化的程母没办法，只能咬咬牙，什么重活累活都做，靠着一己之力将程书拉扯到十六岁。
她撑到了前年，终于因为过劳病倒了。
这一倒，程书的天塌了一半。
程母干不了重活，经济来源一下子被砍了大半，还要花费高昂的医药费。
于是还未成年的程书被迫挑起了家里的重担，一边做兼职贴补家用一边照顾生病的母亲。
苏晨星心疼她，也提过要帮忙，可程家母女俩都没有同意。
她们说自己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
苏晨星无法，但只能悄悄的在暗地里提供一些不太明显的帮助，尽量帮她们减轻一些压力。
从程家出来，已经是傍晚了。
天幕暗暗沉沉的，再过不久，就要全部被黑暗覆盖住了。一天又要过去了。
苏晨星长出了一口气，情绪有些低落。
程母的病越来越重了。
她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才跟她说了几句话就累了得休息了。
苏晨星记着小时候发生的事，对“母亲”这个词，本来是没什么感觉，甚至还隐隐排斥着。
直到认识程书，认识程母。她又开始羡慕，羡慕程书有一个这么温柔、这么疼她的妈妈。
所以小时候她放学了，总是喜欢跟着程书回家。
程母也很喜欢她，对她跟对程书没有什么区别。她在程母身上，感受到了自己所缺乏的母爱。
可现在，这个妈妈，被病痛折磨得整个人身上就只剩下了病态和疲倦。
趴在方向盘上发了会呆，她抬眸，看着路边路灯下，萦绕在灯光周围的小小飞蛾。
它们不断的挣扎，拼了命的想要朝有光亮的地方靠近。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她翻了一下通讯录。本来是想宁致远出来吃个饭什么的，可视线却先落在了另一个名字上。
手一顿，她拨通了那个号码。
彼时顾怀瑾刚下班。
他走到停车场，正准备上车，抓在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他垂眸看了一眼。
这串号码没有备注，可他知道来电人是谁。
那个张扬肆意的小姑娘，昨天晚上还站在夜色里，对他说要以身相许。
耳边是漫长的连接声，像是对面的人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
苏晨星听了会就没耐心了，正准备挂断，听筒里却传来了几声“滋滋”的微弱的电流声。
紧接着，低醇的男音响了起来：“你好，哪位？”
“顾先生，是我。”苏晨星的声音带着几分娇俏。她顿了顿，随即露出了一点点失落和遗憾的意味：“你没存我号码啊？”
顾怀瑾拉开车门，上车，面色平静的道：“原来是苏小姐啊，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啦？”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很软糯，在电话里有些少许的失真，但还是很好听：“我昨晚说了要以身相许报答你的，你忘啦？”
顾怀瑾扶额：“不必了。”
“必。”小姑娘很执拗：“你吃饭了吗？一起吃饭吧，我也没吃。”
“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啊。”
顾怀瑾漠然拒绝：“我还有事要忙，你自己吃吧。”
“这么晚了还要忙？你不用吃饭的吗？”苏晨星不信：“你别是找借口拒绝我吧？”
“.......”顾怀瑾：“没有，待会七点钟，我有个视频会议。”
是真的有，没有骗她。
苏晨星有些失望：“好吧，既然你没空，那就改天好了。”
“嗯。”顾怀瑾下意识的应道。
“那就明天中午吧。”苏晨星又说道。
顾怀瑾：“.......”
“再说吧，我明天不一定有时间。”
苏晨星才不管：“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中午我到你公司楼下等你。”
“就这样，拜拜。”她飞快的说完，挂了电话，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苏晨星想象了一下顾怀瑾那张冰雕似的脸出现懵逼的表情的样子，一时没忍住，勾了勾唇，刚刚因为程母的病情而变得沉重的情绪也消散了不少。
而停车场内，顾怀瑾看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顿了下，眼底竟流露出了几分浅浅的、不易察觉的无奈。
说风就是雨的，这性子倒是不太符合她给他的印象了。
不过，好像又是理所当然的。
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他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机，丢回置物格里，启动车子离开地下停车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