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离珠的声音清越,带着冰与火淬炼过的果断。
袁策缓慢的让开。
离珠他们来时穿过的蓑衣不知道被扔到了什么地方,他们一行人冒着夜雨往回赶。
天空一片深紫,寻常百姓只听到马蹄声来了又去,不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玄策整个人被绑成个粽子,嘴上塞着雁儿从他脸上扯下来的黑布,他坐在马上,绳子的一端就在昭翌手中。
离珠就带了一队轻骑,这一路来的快,去的也快,中间在袁策那里,只能说是打个盹儿。
见她火烧火燎的,昭翌几人也没敢多问。
离珠心里面烧着一团火,此时此刻,在她心里面,只有这一件事情。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抓住东洋人在京城的奸细。
庆州若是失守,那么面对东洋人铁骑的,就是墨临渊。
离珠不允许到时候有万一,她不允许到时候还有人在背后做这些事情。
今晚整个城里都是黑漆漆的,几人还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前面不少黑衣人拦住他们的去路。
这些人一眼看过去,至少有三十多人,他们在雨夜里像是一座座小丘,一动不动的任雨水打在身上。
离珠收了收缰绳,朗声说道。
“昭翌,保护好嫌犯!今日若是人死了,我拿你是问!”
昭翌没有说话,他一直跟在离珠身边。
她那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出奸细的执念似乎影响了他。
他视线始终盯着前面,拉着缰绳退后了几步,正正的挡在王玄策前面。
要杀王玄策,先杀了他!
几个天魁侍卫也围了过来。
雨滴啪嗒啪嗒的落在绣春刀上,离珠拉着缰绳,和雁儿缓缓的往前面走。
这一局,其实是墨临渊教她的,以身为饵。
王玄策若是真的奸细,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他们绝不会放他回去。
昭翌拿出鸣镝,在鸣镝升空的刹那,前面的黑衣人踩着雨水就往前面冲。
昭翌紧紧皱着眉头,他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这会儿已经明白离珠的意思。
离珠猛然提了一口气,死死咬紧了牙关,眼睛里的杀气有若实质,拉着缰绳就朝对面的黑衣人冲过去。
她坐下只是一匹寻常的红枣马,黑衣人对准马脚砍下来。
离珠脚尖点在马背上,如从天而降的杀神,在马儿嘶鸣倒地的刹那,已经高高跃起。
手中的绣春刀携带着呼啸风声,破开雨幕,重重砍在一米开外的黑衣人肩膀上。
血水四溅,黑衣人膝盖重重跪在地上,下/半身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
离珠面上没有丝毫的动容,提脚把人踹了出去。
你曾经护我周全,如今,换我来护你。
你在战场上睥睨纵横,而后面,就交给我!
这一招是在皇宫里面跟靳瑶两兄弟学的,时至今日,离珠用起来已经有模有样。
“今日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离珠话音落下,手中的绣春刀已经朝最近的黑衣人砍过去。
雁儿一直在离珠周围,她和离珠背靠着背,喘息着代替大家问道:“小姐,要不要留个活命的?”
离珠算是见识过这些东洋人嘴硬的程度,知道很难从他们嘴里撬出东西,答道:
“不用了,留下王玄策已经足够!”
雁儿清了清嗓子,用还有些稚嫩的嗓音说道:“好咧,兄弟们,大都统说了,不留活口,这些都是东洋人,大家不用客气!”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找借着商队流窜进来的东洋人,一直没有什么消息,早就憋出了一肚子火气。
没想到这些人还敢拦路,再加上离珠的悍勇之气激励了他们,一时间杀意盎然。
雨水流下来,流进离珠的眼睛里,她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只是不断的挥舞着手上的绣春刀。
雨水是冷的,兵器是冷的,离珠的手也是冷的,什么都是冷的,只有血还是温热的。
离珠自己好像也受了伤,只是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这些人原本想着在援兵到来之前,尽快杀了人,没想到人数上占了上风,但还是不能拿下他们。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巷之中一阵骚动,黑衣人意识到援兵终于来了,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想逃。
离珠寒声喊了一声:“昭翌!”
昭翌一直在一旁等着。
“来了!”
他把绳子递给旁边的人,飞身从马上下来。
黑衣人被堵在小巷之中。
墙头,道路两边都是人。
“小姐,我们来晚了。”
靳瑶还有靳奕就在这附近,看到鸣镝就带人立即赶了过来。
离珠站在路中间,雨水顺着头发丝滚落。
“全部杀了!”
两人带着天魁立即加入战场。
顷刻之间,胜负已定。
离珠有些力竭,她剧烈的喘息着。
其余所有人都站在她面前,等着她下一步命令。
离珠稍微调匀了气息,开口说道:“先把王玄策带回去。”
靳瑶和靳奕上前,看着离珠摇摇欲坠的样子,很是担心。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伸出手虚扶着离珠。
离珠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走出两步,随即一阵摇晃。
雁儿连忙伸出手扶住离珠。
离珠眼前一黑,记忆里最后停留的是众人向她飞奔过来的影子,而后便晕了过去。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太阳暖暖的照进来。
她睡的昏昏沉沉的,一时恍惚,这雨是谁什么时候停的?
想起还要上朝,离珠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随即全身各处传来一阵要命的疼痛。
一个影子快速的朝离珠走过来。
“快躺下,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是薛夫人。
离珠落回到床上的,深吸了一口气。
“夫人——麻烦您了。”
薛夫人接过下人手上的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不放心,这天魁里面就你一个能打的不成?我听雁儿说了,你说你——哎——总要冲在前面,阿渊也就罢了,你——”
离珠微微活动着手脚四肢,感觉到手脚都还在,这才稍微放心。
“夫人,我睡了多久?”
“就睡了半日,昭翌已经替你告了假,皇上知道你抓到东洋人的奸细,赏了你好些药材补品,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薛夫人扶着她。
“你先把药喝了,有什么想问的,待会儿再问。”
离珠扶着床沿坐起身,闻到药的味道,鼻尖皱了皱。
薛夫人把离珠的表情收在眼中,微微笑着说道:“怕吃药就对身子好些,可不尽像你这样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