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坐在书桌后面,天魁侍卫分站两边。
王启明站在她面前,寒冬腊月的天,他身上已经被汗打湿了。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王启明身上,天魁众侍卫的威压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大都统,这话说出来你不信,先帝在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东洋不对劲,是他令我把人放进来的,当初我们的想法是把这些人放进来之后再一网打尽。”
一夜之间,王启明脸上的皱纹多了很多。
离珠脸上依然无所动容,坚硬得像是不会融化的坚冰。
王启明继续说道:
“只是没想到,先帝突然之间就去了,你说这狼已经放进来了,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人没了。”
离珠过了半响,才寒声说道。
“所以你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想到萧何对王家的陷害,离珠其实已经信了半成。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手中就在还有府中这些下人,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我——怎么斗得过他们!再说这事情我能跟谁说,我说出来就是死罪,谁会相信我。”
“但您要说王家跟东洋人有什么交易?大都统——”
王启明跪了下去。
“我王家不缺钱,又在上升的势头上,若是先帝还在,这事情做好了,我们王家那就是高陵新的世家,我我犯得着做这样的事情吗?”
离珠嘴角绷得紧紧的。
“东洋人有没有找过你?他们知不知道是你授意卫尉府的衙役放他们进来?”
离珠给了他机会,如今老小的性命皆系在王启明身上。
他嘴角说得口吐白沫,却不敢说谎。
“他们找过!但我怎么可能答应他们,就因为这事儿,他们把我也嫉恨上了。”
离珠一口气吐出来。
苦涩绵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还期望从奸细中查出丰臣葵子的下落,如今看来也落空了。
“你把东洋人放进来是事实,后面什么也没做也是事实,如今先帝已经没有在了,死无对证,这话你留着明日对皇上说吧。”
离珠声音很稳。
王启明耷拉着一张脸,想哭又哭不出来。
离珠想了想,还是说道:
“萧何早先就已经把你们王家交代进来,但是我一直没有办王家,就是一直不相信他的话,王大人是不是觉得,今日我定狭机报复?所以看到我的时候才会说那一番话。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本官只会想要查明真相,今日若是我落了难,你定然不会放过我,但我不是你。”
王启明的脸色更加难看。
“明日/你随我进宫,你若是能让皇上信你,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离珠今日劳神劳力,审问完王启明,已经是半夜。
天上下起了小雨,京城这天气,一下雨就冷得人骨头里发颤。
她虽然很长一顿时间没有在天魁府里面住,原本住着的院子一直有人打扫着。
这会儿回去已经来不及,离珠索性就留了下来。
从书房回到院子,离珠裤脚和鞋子就已经湿了一片。
她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锦儿一直在后厨里煨着安神的汤药,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昭翌还有司勉他们在门外面禀报事宜。
她把汤药放下,不敢多说什么。
“袁将军知道大都统今日是当真要查清楚东洋人的暗探,今日他亲自带人守在城门上,东洋人即便想逃也逃不出去,这一点还请大都统放心。只是今日并不协助我们把人押送过来,在回来的路上,让他们逃了几个。”
离珠手指摸着碗,并未急着喝药,问道:
“这几个逃了的人都叫什么名字?”
“叫卫斯,郑复,我们的人已经在追查了。”
天已经冷了,透过帘子,离珠能看到二人说话间嘴里面像是团着一口白气。
今日事情多,这二人忙过来忙过去,身上都还裹着湿衣。
“是在那一片地区消失的?”
“在南坪坊那一带。”
离珠微微沉吟,没有喝那安神的汤药,转过头吩咐道:“锦儿,你去给他们熬一些姜汤,分发下去,都喝一点,别都生病了。”
转而又继续对两人说道:
“你们两个先换身衣服,等会儿喝过了姜汤,司勉再继续审着,昭翌等会儿跟我走一趟,去叫靳瑶还有靳奕过来。”
两人应了声“喏”,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一点欲言又止。
大部分人御下,不过是打一棍子给颗糖,然而离珠不一样,离珠是真的关心他们。
这也是他们愿意跟这离珠的原因。
“大都统保重身体,我们先下去了,您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再吩咐我们。”
离珠微微闭上眼睛,往后靠着,手指腹不断在太阳穴打圈,揉着酸胀的太阳穴。
他们去了哪里?
若是暗中没有人帮忙,他们不可能逃得出天魁的追踪。
离珠对自己人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
敌不动我不动,那能不能引蛇出洞呢?
离珠一仰头,眉头紧紧蹙起。
靳瑶还有靳奕等了一天,见离珠一直没有提起他们,也不好过来打扰。
这会儿两人才过来。
两人到了之后,恭敬的在门外喊了一声:
“小姐。”
离珠抬起头。
“靳瑶,你还记不记得,那日王隐之在哪里遇见你和离荆的?”
靳瑶紧紧皱起眉头。
“好像是南坪坊,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南坪坊,又是南坪坊。
离珠的声音陡然严厉:“这个人不对劲,靳瑶,你和你哥带人走一趟,去南坪坊当初遇到王隐之的地方搜查,当时他很可能是为了掩饰什么。”
“小姐,您是怀疑——”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王隐之为什么那么确定王启明没有同东洋人往来,很大一个可能就是,他私下里同东洋人往来。这也不是不可能,东洋人能去找王启明,为什么就不能找王隐之?”
离珠站起身,雁儿拿过大氅披在离珠身上。
“小姐,你要去哪?”
“我去找袁策,咱们分两头行动,我们跟踪过王隐之,这事情王隐之自己一个人做不了,必得要有人帮他,说不定现在还有人替东洋人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