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之后，她整张脸都沉了下来，眼睛里的光仿佛也随之暗淡。
楚离荆心里闪过一阵慌张，就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朝他泼下，他心里的怒火还有不甘也跟着平息。
他看着离珠受伤的表情，想抽自己一巴掌。
从他知道离珠设计抓了问心之后开始，他就预想了很多，他本来就很看不惯楚允的做下的事情，说出这些话来，一半是心里面憋着一股气，一半也是接受不了楚家如今四分五裂的样子。
可是他心底是明白的，楚允最终落得一个流放的罪名，已经是圣上开恩了，甚至仔细一想也能猜到，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张了张嘴，半响没有说出话来，他头侧向一边，紧紧握着拳头，心里却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楚家已经四分五裂，那个他拼命想要护住的小丫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独自走了很远的路，他以为他们会一直是一家人。
楚离荆眼眶一红，他咕哝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离珠看他这个样子，心里火却已经消了大半，寒声问道：“你今天过来，是为了给楚允讨要一个说法的？”
离荆犹豫半天，却还是摇了摇头。
离珠心里莫名烦躁：“你之前不是能说会道，怎么这会儿成哑巴了？”
小神医神色尴尬，见这二两兄妹一直这么对峙着不是办法，出声说道：“要不这样，离荆先坐下，有什么事情，我们再慢慢说。”
离荆不情愿跟离珠闹掰，还是依言坐下。
离珠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这样的场合太过僵硬，很多话也一下子说不出来。
“走吧，去外面说，这里太闷了。”
雁儿把手上的大氅给离珠披上，三人站在檐下，一开始剑拔弩张的气势消散了些。
这几日天晴了，白天的时候，京城的上空是一片耀眼的白，雪差不多化干净了，走廊上寒风凛冽，他们三个人挨的近。
离荆站在左手边，帮离珠挡着风。
离珠轻声问道：“伤可好些了？”
楚离荆低声说道：“好些了。”
离珠张了张嘴，还是问道：“问心的事情，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还是见到她了？”
“见到了，在长史家见过。”
离珠皱眉，问心果然同尤之敬有关系。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怀疑尤之敬，不过是因为，十四年前，尤之敬连一个杂牌校尉都算不上，他不可能把问心从牢里面捞出来。
“那你觉得长史待问心如何？”
离荆一顿，说道：“很是尊敬。”
离珠已然明白了什么。
“你好好在尤之敬身边呆着，不需要做什么，祖母还有姨娘需要你照顾，今日就算了，以后不要再过来。”
离荆神色黯然。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离珠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她明白楚离荆说这话的意思，他已经不是小孩子，家里面的事情，他也想帮上忙。
她又想起那日离开楚家的时候，二人在树下喝了不少酒，那些事情已经变得很遥远，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如果说她这几年过的不容易，离荆又何尝不是呢。
他原本是高高在上，从来不知道人间疾苦，如今楚家一家人生活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不管尤之敬还有尤战，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他除了能在这里和离珠能怪谁？
“照顾好姨娘还有祖母，家里面就靠你了。”
离荆点头，他抬头看了一眼小神医，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我在外面守着，你们慢慢聊。”
楚离荆说着，就抱着刀去到前面小门那里守着。
小神医也是一愣。
很明显是尤战让离荆来的，为的就是掣肘他们二人，没想到离荆直接走了。
小神医说道：“其实你弟不错。”
离珠回过头看向小神医，眼中更多的是探究的神色。
“薛家……是已经站在尤之敬那一边了吗？我能不能问问，这一次出面的是靠山王还是定军王？”
小神医嘴角不自觉的绷着，他一只手放在身后，一只手放在腹前，看上去还是那个翩翩浊世公子的样子。
他五指不自觉的收紧，没什么棱角的脸显得有几分僵硬。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所有人都变得不像从前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子，艰难的说道：
“……祖父要保下薛家，别无他法。”
“只是，我同阿渊的关系姑娘是知道的，我不能说出薛家是薛家，我是我这种话，但是姑娘若是有需要，在下愿意为你，和阿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小神医说着，往前走了一步，一把握住离珠的手。他脸色涨得通红，眼睛里也能看到血丝。
离珠被他突然而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退了两步。
她努力抽出手来，小神医握得紧，但察觉到离珠的抗拒，立即慌张的松开了手。
两人都低着头，离珠缓缓说道：“还请小神医自重。”
小神医眼神躲闪不敢看向离珠，他此刻羞愧的无地自容，又不能借故离开，脖子还有耳朵也跟着红起来。
他鼓足了莫大的勇气，终于说道：“楚姑娘……我我想娶你。你若是愿意，明日我就让母亲去提亲。”
小神医虽然瘦弱，但毕竟是男子，他的力气很大，骤然发力，离珠也被吓了一跳。
她手指微微抖着，小神医却像是烧起来的柴火，见离珠不答应，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会对你好，我母亲也会对你好，我会护你安全……也不会让你再吃半分苦……”
离珠咬紧了牙关，往后退了几步，不去看他。
“你不要说了。我我不愿意。”
这句话一出来，小神医就变了颜色，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看着离珠：“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愿意。”
离珠声音很低，却很坚定。
小神医似是想不明白，不自觉的想要看清楚离珠的脸，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你为何不愿意？”
离珠此时已经没了那么多顾虑，低声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小神医神色一正，认真说道：“楚姑娘，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护住你，我想过了，你如果不喜欢我现在没个一官半职，我愿意入朝为官，只要，你答应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