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一场大雪猝不及防的下下来。
雁儿用手指头在窗户上戳了几个洞,她兴奋的趴在门口,说道:“小姐,下雪了。”
天刚刚亮,屋子里不放火盆,冻得没有一丝儿人气。
离珠哈着气,露出个头来。
“想出去玩吗?”
雁儿回过头,怕离珠伤心,别扭的说道:“不想,外面多冷,咱呆屋子里挺好的。”
离珠笑了笑,无视她口是心非的回答,低声说道:“快了。”
尤战还是担心她们乱动歪脑子再惹出什么麻烦来,这段时间一直没让她们出门,离珠也被憋的难受。
距离她们被带到已经将近一个月,紧要的事情应该已经处理的差不多,接下来就是一些讨价还价的事情。
离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留下来的呢?
晋州有二哥,有她带过去暗影的人,他们要掌控晋州,需要的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京城不一样,京城现在是尤之敬的地盘,此前的是非黑白,全凭他一张嘴,离珠即便没有出门,也能隐约预见到,此刻墨临渊乃至整个天魁都是离经叛道之人。
离珠睁着眸子,如琉璃一般的眼珠看着屋顶。
她要守着京城。
雁儿没有听真切离珠刚刚说了什么,再问道:“什么快了?”就听到走廊的那一头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细碎,不像是练过武的人,离珠侧耳听着:“这不是快了吗?”
来人是两个在这里照顾她们生活起居的下人,站在门前低声问道:“小姐可醒了?”
雁儿说道:“醒了,你们要做什么?”
外面那人说道:“今日老爷说要过来和小姐一起过节,我们送几套冬衣过来,小姐先换上,还有什么需要的,还请小姐吩咐。”
雁儿往门后退了退,听到门锁一响,门从外面大大方方的打开,不像是之前,只是打开一条缝。
院子里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还没有来得及打扫。
靳奕也站在门口,那仆妇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果然放了几套冬衣,不止离珠的,雁儿的也准备了一套。
雁儿年龄小,不怕冷,但就是见不得离珠受冻,见几个仆妇往里面走,把衣服放在离珠床前,她不悦的说道:“这么冷的天,也不烧个火盆进来,我们小姐虽是没落了,也容不得你们这样欺负,小心尤中郎回来打你们板子。”
那几个仆妇战战兢兢的,又忍不住去看靳奕。
她们都是尤战从府里调任过来的,尤战的府邸从来不烧这个。
靳奕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仆妇对着离珠的方向福了一礼说道:“还请小姐恕罪,是我们疏忽了,火盆等会儿就送过来,还请小姐先更衣。”
离珠只露出个眼睛,她在被窝里闷闷的嗯了一声。
不过他们这一次出去的时候,没有再锁门。
雁儿把门关起来,眼睛里带着笑,一边帮离珠穿衣服。
“小姐还真是料事如神,咱们既出了这道门,就凭这这几道围墙,怎么拦得住我们。”
这冬衣应该是尤战选的,颜色是很轻佻的丹红色,领字缀着一圈绵密的白毛,入手料子也是极好的。
离珠隐约记得,这曾经也是尤佩最喜欢的颜色。
式样虽不是很好看,却很适合离珠,离珠自个儿对着铜镜,画了个精神一点的妆容,火盆已经送过来。
屋子里顿时暖了许多,离珠搓了搓手,在桌子面前拿起笔写字,她也不知道要写些什么,有的时候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好像不做点什么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雁儿在一边候着,她一边磨着墨,一边打着哈哈。
“在这京城里的世家小姐里面,小姐定然是最有学识的那个。你说我怎么就那么笨,要是当初能跟着小姐多学些,现在说不定还能多帮您一帮。”
离珠笔下些的都是些诡道之论,雁儿看不懂。
离珠说道:“你出去玩吧,没事儿,我自己来就成。”
雁儿一走,离珠笔下一顿,写出来的东西越发看不成。
入眼一看都是些“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的闺怨诗。
离珠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一红,一手揉了宣纸扔在地上。
她深吸了几口气,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屋中炭火烧得很足,这世界万般喧嚣都被那雪覆盖,离珠只能听到胸膛之中,她心跳声越来越快。
她一会儿沉着脸,一会儿又笑,离珠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才会想他,她啪的一声放下笔,走出屋子。
雁儿在院子里堆着雪人,离珠就站在檐下。
她紧紧握着手,对于外面的信息,她此刻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在晋州到底有没有稳下脚跟?
他们的时间不多,此刻京城的事情一旦解决的差不多,尤之敬势必会腾出手来收拾晋州的残局,墨临渊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靳奕和靳瑶站在门口,并未多话,尤战到了下午才过来。
一个月不见,尤战的眉头多了几道很深的褶子,这些褶子就像是刻在他脸上一样,让原本就很凶的脸看上去更凶了。
尤战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不过看到离珠的时候,他还是勉强笑了笑。
“今日我们不聊国事,也不聊家事,就好好吃顿饭。”
离珠沉声道:“好。”
尤战没想到离珠会应得这么干脆,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看向院子中的雪人,他神色微微有些动容:“在这里住着可还习惯?”
离珠敛住眉梢,双手放在腹前:“还行,就是闷得慌。”
尤战笑了笑:“你答应我,好好呆在这院子里,从今以后就不禁你的门了。”
离珠整个人一顿,接过话:“这里挺好,我不走,只是雁儿野惯了,平日里总想着出去。”她说着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一点隐约的笑意:“外公不会忌惮一个小丫头吧?”
尤战脸上的笑意敛去,他侧过头看向离珠,他忽然有点看不懂眼前这个丫头。
“你想做什么?”
离珠不动声色,低头敛去眼底的锋芒:“我不做什么。”
尤战背着手,半响没有说话。
过了半响,终于说道:“如今看来,你跟你娘一个性子,想不明白的事情,总要弄清楚。可是弄清楚了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