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战战兢兢时。
红梅却是眼珠一转,故作欣喜模样,行了一礼,笑着说道:“多谢二小姐理解,夫人那正等着我呢,奴婢便先行一步啦。”
说完,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她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不可能听不出话里的反讽,却懂装不懂,故意做出这种藐视主子的行为,若是在清兰院,早就发卖出去了。
哪怕是其他院子的丫鬟,只需跟老夫人说一声,也不可能再容她留在府里。
可红梅偏偏是江姨娘的陪嫁丫鬟。
打了老鼠怕碰玉瓶,万一伤了小姐的母女情分,便不值当了。
“走吧。”
邵佑嫣面色恢复如常,区区一个自作聪明的丫鬟,她还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大昭重孝道,自己虽然记在嫡母名下,仍不能对亲生母亲的丫鬟轻易出手。
前世,她一再忍让,是为了全母女情分,今生,是没必要让一个下人脏了她的手,找机会借力打力才是上策。
毕竟,皇后的标准里,还有“仁善”这一条。
静慈堂。
站在外面的下人,不知守了多久,各个面庞发青,眼圈乌黑,明明已经疲倦至极,却强撑着做出精神模样。
“嫣儿。”
江姨娘一身流彩暗花月裙,外面罩着软毛织锦披风,身姿款款,柳眉如烟,眸中水波盈盈,哪怕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仍带着一种怯弱的美。
这会儿见她过来,上前走了两步,又生生停住,像是忽然记起,眼前的大女儿,早就被记在嫡妻名下了,眼中带着哀痛之色。
欲言又止,欲语还休。
邵佑嫣压下唇边将要溢出的冷笑,前世,江姨娘就是用这般柔美纤弱的作态,骗得自己无休无止的替她处理烂摊子,骗得妹妹背下“偷窃”罪名的黑锅。
在她心里,自己和妹妹不过是垫脚石,不过是用来扶持儿子和娘家侄女的工具。
前世。
她临死之前,才从江妙珠口中知道,原来凤冠失窃之事,是江妙珠故意栽赃陷害,而江姨娘明明知晓真相,却在侄女和小女儿之间,选择了前者。
就如后来,江妙珠勾引自己的未婚夫六皇子,江姨娘发现端倪后,不仅没有告发阻止,甚至还帮忙隐瞒遮掩。
蠢货不足为虑,可如果蠢的是自己生母,就实在令人恼火了。
她声音宛转如莺啼,却并不大,邵佑嫣只当做没有听到,大昭尊卑有序,自己身为嫡女,是不必向庶母打招呼的。
径直走进静慈堂后。
院子外。
江姨娘怯怯的表情僵在脸上,邵佑嫣那是什么态度,明知道自己被拦在外面,却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进去了?
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走。”
她收回小白兔般的姿态,静慈堂外人多眼杂,直到走远了些,才开始询问最后接触邵佑嫣的红梅。
红梅本来就自觉委屈,便没有隐瞒,将在清兰院里,被百草和采雪拦住,还在院子外挨冷受冻等了好久,后来又被邵佑嫣讽刺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到底不是身边养大的,才十一岁,就知道看不起惊鸿院的人了,再过些年,怕是连我这个亲娘也不放在眼里。”
江姨娘听完后,轻叹一声,有种早有预料的感觉,大女儿出生便记在嫡母名下,后来又由老夫人扶养长大,她根本没有插过手。
以往虽然与她不算亲近,却也还听话。
今个凌晨,听说府里遭了贼,可小女儿邵芷珊和侄女江妙珠,都被带去了静慈堂,到了现在还没出来。
自己身为妾室,没有老夫人的允许,连踏进静慈堂的资格都没有,她本想等邵佑嫣来了,混水摸鱼一同进去。
却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夫人,三小姐和表姑娘都在里面呢,看二小姐的态度,怕是不会为她们说话,怎么办呢?”
因为早上的事,红梅已对邵佑嫣心生怨怼,她又最知晓江姨娘的心思,这会儿故意提起表小姐,江姨娘果然脸色大变。
这会儿邵仲安不在家,她就是再担心也无计可施,只能蹙眉道:“芷珊毕竟是孙女,又是刚从乡下庄子回来,我倒不担心,只是妙珠那孩子,恐怕受不得委屈。”
旁边同是大丫鬟的璎珞,劝慰道:“二小姐与表小姐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再者,表小姐毕竟不是国公府的姑娘,有什么事也得先告知其家里。”
“那丫头性情冷淡,哪儿有什么情谊深厚一说,但愿如此吧。”
提起大女儿,江姨娘眉宇间多了几分厌烦,神色也倦倦的,掩嘴打了个哈欠,便朝惊鸿院走去。
二小姐端庄自持,情不外露,但对于惊鸿院的要求,向来是能允则允,而三小姐刚从乡下庄子回来,母女分别许久,可在夫人眼里,还不如一个侄女重要。
哪儿有这样当母亲的?
璎珞皱了皱眉,觉得有地方不对,但自己毕竟只是丫鬟,若是说的多了,还遭厌烦,想了想,还是作罢。
内室。
屋角摆放着高低错落的山石盆景,墙上挂着一副花鸟画,黄花梨桌子上,放着一盏香炉,因为尚未燃香,泛着冷硬的光泽。
左边摆着一个大屏风。
邵佑嫣绕了进去,小榻上,左右各坐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头发花白,却梳的一丝不苟的老人,便是邵国公府的老夫人,也是从小抚育她长大的祖母。
而另一边,头戴红翡翠滴珠金步摇,身着织锦细纱望仙裙,丹唇外朗,光艳逼人的女子,便是她的嫡母,齐凌薇。
也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丹阳长公主。
她不动声色的扫过地上跪着的二人,然后迅速收回目光,弓腰行礼,轻声唤道:“祖母,母亲。”
“起来吧。”
丹阳长公主略一点头,并没有为难这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下巴一昂,指向邵芷珊和江妙珠,问道:“你可识得她们?”
邵芷珊一身小厮装扮,眼圈发红,脸上还沾了些泥土,本就有些枯黄的皮肤,这会儿更显得肮脏,与旁边一身水蓝罗裙,妍姿俏丽的江妙珠,形成了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