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大恩不言谢,更何况小恩小惠,再说他这一谢我怕是承受不住啊。
“今日你便留在我殿中用膳,以表谢意。”没等我说话,官华又说:“紫姚,你是她姐姐,陪着她一起。”
我干脆不说话,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任谁都能察觉其中猫腻,云箩乐呵呵地直接拦过我的肩进了殿中,“走吧走吧。”
“殿下,这不合规矩……”门外传来紫姚姐姐细微的声音。
“在这听风殿,我的话便是规矩。”官华语调清冷,不管紫姚多别扭,直接拉着她一同进殿。
仙娥们陆陆续续端菜上桌了,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菜样五花八门,光是用来观赏,就令人垂涎欲滴,这下把我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清月姑娘,我敬你一杯。”官华突然举杯说。
我的手指覆着酒杯,心里还在盘算着他的意图,紫姚姐姐就已经先我一步回敬这杯酒,说:“殿下,妹妹她年纪尚小,恐不胜酒力,紫姚替妹妹谢过殿下。”
“也好。”官华凤眼微眯,唇角笑意掺和了一丝温存。
云箩夹了一块蟹肉放进嘴里品尝,感叹:“肉香滑口,就是缺了酱味,就像一对小儿女,浓情蜜意,就差这一纸婚约。”
这话中有话,我默声笑了笑,越发觉得云箩对于拉亲保媒天赋异禀。
官华津津有味地也尝了口蟹肉,说:“云箩,你这比喻倒十分贴切,也不枉儿时月下仙人对你的宠爱,下次去了姻缘府还劳烦你帮二哥牵牵红线。”
“二哥,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云箩拍胸脯爽快应下。
我看他们一唱一和的,可紫姚姐姐不为所动,我还没问过她的心意,不知该说什么。
“殿下,天后娘娘来了。”
慌乱的紫姚姐姐拉着我起身行礼,我谦卑地低着头,保持行礼的姿势,就频频偷瞟了几眼。
“母神,您怎么来了?”官华起身恭敬行礼。
云箩福了福身,乖巧地问安:“母神安好。”
天后娘娘华衣裹身,外披凤霞纱衣,裙幅褶褶如婉月投掷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高贵。
右旁还有一位挽着天后的天姿国色少女,身着淡紫色云烟衫与锦缎素雪绢云形紫色千水裙实有韵味。双眸似水,樱桃朱唇,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手腕上玉环衬出如雪肌肤。
这玉环可是天宫仙徒独一无二的象征,我还特意瞄了眼紫姚姐姐的手腕。
“官儿,母神今日特意来听风殿,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天后娘娘依旧是风姿绰约,巧笑嫣然,天颜绝不逊色于小辈。
我瞧见云箩蓦然叹息,官华面露土色,而紫姚姐姐,似乎有些紧张,看来,他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天后笑脸盈盈,“这位是蓬莱的毓婳公主,从今以后她是听风殿的仙徒,不久便是你的妻子了。”
闻言,毓婳娇羞上前福了福身,“毓婳见过官华殿下。”
“母神,官华未建功业,根基未稳,婚事恐不宜操之过急。”官华面不改色,委婉推托。
天后收敛了几分笑意,说:“官儿,毓婳是尊贵的蓬莱公主,蕙质兰心,体贴入微,有何可挑剔的?且近来魔界蠢蠢欲动,而蓬莱对于天宫是重要关隘,你们二人成婚,便是立了大功!”
其实,细细思量一番,天宫其实是借机拉拢蓬莱牵制魔界。蓬莱内局混乱,天界不想它独大,也不能放任自流。
后来我听云箩说,天宫此举大多是因为一百年前被派蓬莱的大殿下元辰坠魔一事。
对于如今的蓬莱,软硬兼施才是良策。
云箩安抚微微动气的天后,说:“母神,您别生气了。二哥性清寡淡,婚事也不用如此着急,先让毓婳公主留在听风殿,他们朝夕相处,生了感情,婚事自是水到渠成。”
天后脸色缓和了一些,她看向毓婳,或是想听听她的意见。
毓婳会其意,柔声细语:“天后娘娘,毓婳觉得云箩公主所言极是。”
“也罢。”天后娘娘突然瞧了一眼我们这方向,我这不安分的,偏偏与她对上一眼,她的目光来者不善,不知为何,一触及我的眼睛便生疼。
“这位仙子恐不是听风殿的仙徒吧?”天后娘娘言辞犀利,缓步走来,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我心口上。
“天后娘娘,小仙是凄凉殿三殿下的仙徒。”我心惊胆战答话,我知道她了然于胸,只得如实招来。
天后娘娘只消得一会儿,素手抚了抚腕上的凤眼菩提镯,说:“你恐怕连仙徒都算不上吧!”
我心一沉,怕是玉环一事露了馅,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若是有命回凄凉殿,珠婆婆非扒了我皮不可。
紫姚姐姐身形一晃,跪了下来,“天后娘娘,我是她姐姐,她若犯了错,便由我替她受罚。”
“不是不是,天后娘娘,这一切都与紫姚姐姐无关,您要罚就罚我吧。”我慌忙跪下,若是天后娘娘知道官华对紫姚姐姐有意,下手必不会轻的。
“母神,清月是我的好姐妹,并非什么来路不明之人,况且她在凡间还帮了二哥。”云箩急急道。
天后抿唇欣然,牵着云箩的手一阵安抚,“我的公主,你放心。母神并非是怪她,只是凄凉殿这般行事,未免坏了规矩,诸神小仙定有非议……”
官华说:“母神,旭尤行事向来稳妥谨慎,清月姑娘定是有过人之处,才能入旭尤的法眼。在官华看来,升仙大典也不过形式而已。”
云箩应喝着,“对呀,母神,此事你不予追究,亦能缓和你与三哥的关系。”
这话说得不算露骨,却是提醒了天后娘娘,旭尤非她所出,若关系闹僵,怕落人话柄。
天后面露和善,说:“好了,你们都起来吧。”
天后悠悠地摘掉手上的凤眼菩提镯,芊芊玉指抚了抚银光镯身,“我将这凤眼菩提镯赠你,以后便没人敢怀疑你的身份,也算是我对旭尤的一份心意。”
我小心翼翼接过,感激一拜,道:“谢谢天后娘娘。”
我扶着紫姚姐姐起身,手心冷汗密密麻麻,手如结成块的寒冰一般,我发现她亦是如此。
“那个,母神,你不是常夸云箩梓音殿的小仙娥琴技高超吗?最近她们又编排了新曲儿,您去听一听可好?”云箩亲昵地靠着天后的柳肩,冲她撒娇。
“好好好,母神听你的。”天后欣然应下。
天后嘱咐了毓婳几句,便离开了。
殿内一时沉寂下来,夜色渐浓,仙娥们纷纷点亮暖色油灯,堂亮堂亮的,香炉内的安神香燃起,香料气息在鼻间蹿来蹿去,让人心安不少。
官华沉声道:“公主,我奉劝你一句,听风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殿下,毓婳只求生生世世陪伴殿下身侧,无所畏惧。”毓婳轻拧柳眉,言语恳切,“殿下,毓婳有些累了,先行退下。”
后来,紫姚姐姐亲自送我出了听风殿,除了与她相互嘱咐,我有意无意试探她,紫姚姐姐,你觉得官华殿下如何?
她只说,清月,最初我来到天宫是要替我父亲完成他未完成的。
我知道,那是她日日夜夜惦记的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