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跋涉,无念途中风景,经三郡之地,持驸马身份铭牌于驿站换马十几次,半旬后终于风尘仆仆抵达京城。
不愧是守西国皇镇之地,其城比望西郡城更雄伟,更壮阔。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摩肩接踵,热闹繁华。钟田心中有事,急匆匆直接朝皇宫而去。
守西国皇帝陛下书房中,一着五爪金龙黄色便服的老者威严坐于双龙戏珠镂雕宝座上,正手捧一黄色封面的信函仔细品读,读着读着,那老者的瞳孔忽然睁大,惊讶地朝下首恭敬站立的普通年轻人凝望过去。似乎又有些将信将疑,直到他把整个信函看完,才凝重地缓缓站起身来走下宝座。
行至钟田跟前,朝其腰间驸马铭牌确认了一眼,脸上随即露出慈祥的微笑,温和道:“钟驸马一路辛苦了,清泉皇侄还安好吧?梦儿已有十余年不见,那丫头当年还只有六七岁,被他父王带来皇宫,系两个小辫子,乖巧可爱,可能那时偶感风寒,还汲着两条小鼻涕呢,哈哈哈......”
不愧是帝国第一人,说话就是有水平,让钟田想象起梦儿小时候流鼻涕的样子,会心一笑。
老者察言观色,见带起了钟田的兴致,不由欣喜,尽在掌握之中矣!于是换了称呼,再次对钟田道:“侄孙女婿啊,千里迢迢地,必定疲惫,今夜,老夫在宗人府为你接风洗尘,到时,向你引荐族中各位宗老至亲,方便以后来往。”
见老者丝毫不提修仙之事,不由腹谤,老头厉害呀,想先以亲情将钟田绑在帝国的这条大船上。不过,瞧在梦儿的面上,我乐于如此。
钟田于是躬身回应道:“陛下,在臣进京时,岳父大人特意嘱咐臣,说甚是想念陛下,让臣替他向陛下问安。有劳陛下费心了,臣也很想结交诸位皇族亲人,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以后,还得请各位亲族多多关照啊!”
“哈哈哈,清泉那小子当年就番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硬是不愿离京。多年不见,还记得老夫这个皇叔哪,有心了!“老者开心地爽朗而谈。随后又意味深长地说:”小钟啊,你说的很对,亲人就是亲人,时常在家里争屋里斗就罢了,无伤大雅,一旦对外,就得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在需要之时,有钱出钱,没钱就出力。”
钟田心神领会,顺着他的意思慷慨激昂地嗷嗷叫:“陛下,臣钟田虽然穷,但是身上还是有一把子蛮力的。如果将来皇族需要,臣必定肝脑涂地,身先士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办法,看在那乖巧娘子的面上,并且有求于这老头,只得先拍着胸脯表态。
“哈哈哈,小钟啊,我们是亲人,别那么生疏嘛!一回生二回熟,在没外人时,你就喊我皇爷爷,如何?”老头亲切地拉着钟田的手,轻轻摇晃着。
“呃,那好吧,那小子就斗胆了,皇爷爷!“钟田打蛇随棍上。
”哈,好好好,好田儿,哈......“老头拉着钟田的手高兴地压了一下。
钟田与皇帝的首次会面就这样圆满结束。
圆月上树梢。皇室宗人府内,灯火辉煌,皇族们谈笑风生,好不热闹,或许他们之间好久不见,又或许在宗内要表现得关系亲热融洽。
”哎呀,敏哥,经年不见,在哪里发财呀?“
”哇哈哈,羡仙老弟,听说你又纳了一门小妾。怎么,莫不是如今流行老牛吃嫩草,也不知你那话儿还能否举起?“
”我说荷珠啊,婶娘不得不要说说你了,都三十有二了,小白脸换了一个又一个,也该找位老实人嫁了,成个家,让我大哥少操些心哪!我看哪,我那表妹的姐夫的弟弟的拜把子兄弟的儿子的朋友,看着就不错,改天帮你介绍介绍。“
......
半个时辰后,门口值班的太监喊出一声嘹亮尖锐不阴不阳的声音:”皇上驾到......“
”哈哈哈,田儿啊,家里的亲戚就在此处等你了。族人太多,只能稍微请来一部分,否则整个皇宫再加上宗人府都容纳不了,还请见谅啊,哈。走,咱爷俩进去了。“稍许,外面传来皇帝陛下熟悉的声音,族人瞬间肃然起立,恭敬地微垂着身子。
这时,皇帝陛下面露喜悦,亲切地拉着一位年轻人欣然走进大厅。众人连忙口呼”见过陛下“,然后都相互对望,诧异不已,那个威严的老头子,今日怎么这幅模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年轻人谁呀,怎能让老头子如此对待?
老皇帝拉着钟田站在众人前,喜悦地道:”族人们,诸位皇亲国戚,今日请大家来欢聚一堂,是要向诸位介绍一位重要的亲人。“接着扶着钟田的后背向前一步,继续说道:”此人,姓钟名田,望西郡清泉侄儿的女婿,梦儿的驸马。“
这些皇亲国戚们,再次互相对眼,窃窃私语,郡驸马而已,守西国没有一万,也有五千,搞这么隆重干嘛?
将众人的不屑瞧在眼里,老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帮人真是的,如此不给情面,即使不给脸生的钟田面子,也要给朕这个皇帝一点面子啊。朕如此隆重,就是给钟田带带高帽子,想牢牢地把他栓在帝国的这艘大船上,真是没有眼力啊,如此明显都看不出,一帮子酒囊饭袋。
”咳“,老皇帝清清嗓子,声音提高了半分,”朕这田儿啊......“吊足胃口,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才凝重地一字一句道:”乃修仙者!“
”咳咳“,”啊“,顿时咳嗽声、惊叫声四起。
老皇帝瞟了瞟众人的表现,非常满意。
”哈,钟驸马,久仰久仰,咱们以后多亲近亲近。最近北城新开了一家赌坊,一起去试试手气?“
”是啊,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真是罪过!愚兄愿用黄金一万两赔罪。“
”亲人间就是要多多走动。田兄,赶明儿啊,到俺家去坐坐,咱俩请闻名京师的红柳来唱唱曲,小酌几杯。“
”今夜花好月圆,正是散步谈心的好时光,田大哥,不知您有空否?“
”去去去,荷花,年纪一大把了,还田大哥呢,田兄比你还小好吧。田兄,小女芳龄十六,生得是温柔乖巧,善解人意,明日愚兄将她带来一起聊聊?不中意的话,在下还有女儿五十余位,任你挑选。“
......
老皇帝带着钟田无奈地飞奔而逃,让钟田惊叹于老头子利索的腿脚。
终于逃出了宗人府,”哎“,皇帝一声悲叹,神情落寞,转头对钟田说;”看到了吧,这就是守西国的皇家族人,皇爷爷压力大啊!“
钟田没作声,只是很同情地点了点头。
”田儿啊,以后在皇族有难的时候拉一把,皇爷爷猜想啊,梦儿那妮子也是不会不管皇族的。“老头子长吁短叹,随后不容钟田回答,又讲:”你的来意,老夫已知晓。走,皇爷爷带你去一个地方。“
钟田闻言,瞬间激动起来。终于要见到那个人了,组织上的第一个人,从今往后,俺钟田再也不会感觉到孤单了,成道理想从这里起步!
两人乘坐八抬皇舆,于夜色中行进。一炷香后,皇舆在一座没有灯光毫不显眼的小院子前停住了。
老皇帝神秘地对钟田讲:”到了。“
两人从皇舆上下来,径直走到院门口。老皇帝向后挥了挥手,见下人慢慢退至远处,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然后轻轻地呼唤了一声:“仙人,打扰了,老朽有事求见您一面,可否?”说完便后退两步,恭敬地垂手站立。
稍许,才从里头传来一句深沉的声音:“进来吧。”“是。”老头子朝钟田暗暗示意,向前缓缓地推开院门。虽然有明月的映照,里头还是昏暗不清。
当然,对钟田来说,此处犹如白昼。院中栽着几棵绿树,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直达屋子门口,很是清幽宁静。这时,禁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慢慢开启,一个瘦长的年轻人出现在两人面前。那人眼神中有种淡淡的冷漠,或许是仙凡之别吧,就犹如身缠万贯者漠视身无分文的乞丐。
钟田微微蹙眉,他很不喜欢这种眼神。对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来讲,中庸和谐、喜怒不形于色是必须具备的品质,所以,他很好地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仙人,老朽的后人亲族想亲自拜访您,于是,老朽将他带来了,打搅之处,还请见谅。”老皇帝恭敬地躬着身子,轻声细语,生怕引起仙人的不满。随后,又向钟田隆重介绍:“田儿,这位就是常仙人了。”
那常仙人两条浓眉瞬间揪在一起,好像对老皇帝不经允许就带生人前来,感到甚是不悦。常仙人瞪了老头一眼,随后便用那双高高在上的眼睛瞟向钟田。
“嗯?”常仙人的瞳孔忽然扩大,紧紧盯着钟田。只见对面那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清瘦的身子有如山岳深渊般矗立在那里,气息绵长,沉稳内敛。在仔细一瞧,练气九层圆满。哇,好老头,你害我,有这样即将筑基的后人,竟然还藏着掖着,差点得罪高手啊,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人有时就是这样贱。常仙人马上换成一张谄媚脸,奉承道:“哈,这位道友,在下常胜,道友气宇轩昂,风姿不凡,请问道友尊姓大名?”
“在下钟田,乃守西国皇家亲族,陛下是在下的皇爷爷。”钟田惊讶地回答。嗯,这人变脸技术不错,可为何他前倨后恭,难道自己比他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