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车远远的停了下来,开车的是云熙。他看着远处的若雪正蹲在路边,用手轻轻摸着一只流浪狗,那无比同情的眼神,瞬间触动了云熙的心。
他专注的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的专注并非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只是见她这样,心被某种熟悉的感觉击中了,他又想起了年少时的若雪。
早在他上中学的时候,有一年回家过年,一次无意的机会知道了若雪这个名字。
那是一个寒假,因为外婆年纪大了,所以母亲每年假期都会带自己回去跟她住一阵子,陪她过年,那年也不例外,放完寒假他被父母先安排回了外婆家。
在公交车上,是第一次见到若雪,那天窗外下着小雨,她一直站在一位老奶奶的旁边,一路陪着老奶奶有说有笑,她的笑,瞬间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温暖、着迷。
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腰间,银白的发箍戴在头上,显得格外好看。坐了大概5站路,她便陪着老奶奶下了车。
当公车再次开动时,云熙这才发现,一条米白色的围巾,遗落在了老奶奶刚刚坐的座位上。
云熙本想叫住她时,车却已经开远了。等他到下一个站,再下车返回去时,已经看不到她们的身影。
几天后在镇上又再次遇到她,她一直抓着一个男人叫着:“抓小偷,快抓小偷。你快把东西还给阿姨。”
小偷狠狠的把她摔在了地上,周围的人见状都围了上来,一起制服了小偷,并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个女士钱包。
结果,她不顾自己擦伤的手,兴冲冲的把钱包拿给了,从后面赶上来的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接着,她一个人走进了公园,拿着盒饭喂着路边的流浪小狗、小猫,当时,蹲在地上看着它们的神情和现在一模一样。
那天云熙回到家握着那条围巾,回想着她的一幕一幕,哪怕是在如此的寒冬,他的心却感觉无比的温暖,他深深被她的善良、勇敢、坚强感动了。
老家每年除夕当天都有上坟的习俗,这一年也一样,吃过午饭,全家就去了长青山。在爬山的途中,云熙就听到后面的叔叔阿姨一直在争论,要不要告诉女儿,她的身世。
就这样一路争执不下,后面的女儿却已经追了上来。
手里还拿着一束“花”,气喘吁吁地说:“这是我给姑妈准备的礼物”。
父母俩拉着她只能无奈的笑笑。令云熙吃惊的是,这个女孩正是围巾的主人,他们又遇到了。
在云熙看来,她的礼物的确特别,她采了路边各种野花,扎在一起,周围再搭上松柏枝。看上去,一点不比花店卖的差。
五颜六色的花朵和碧绿的松柏枝,被她扎在一起显得格外精致。
看着她把有限的资源,用自己无限的创意,完美的结合,云熙再次被她的特别深深触动了。
白雪将阳光折射到她的脸上,显得格外纯洁、明亮。而这样纯洁、明亮的‘白雪’也撒在了云熙的心里。就像冬日里的暖阳,一点点温暖着自己。他的心也是在那一刻,如千年的寒冰牢牢为她封存了起来。
“若雪”。从前面传来爸爸的声音。
她急忙起身朝父母跑去:“这样是不是更漂亮了。”
她带着调皮炫耀着她的最终成果,父母欣慰的摸着她的头。就在这里,云熙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一个一点一点扎在他心上的名字,若雪。
从此若雪这两个字就烙在了他的生命里,这些年关于她的一点一滴不停的在自己心里累积,对他来说,她在他心里已经再熟悉不过。
在她的心里对他虽然是一无所知,但她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生命的全部,像水草一样无声无息的在云熙心里漫延,繁盛的占据了他全部的心,除了她,心里再容不了任何事物。
甚至他认为她就是他这一生唯一应该去努力守护的未来。
但却不知道,在这一路走来的过程中,他们到底在哪里出了错,竟然变成现在这样子。近在眼前的她,云熙却已经不知道如何才能再次靠近。
突然,小狗不知何故突然冲出马路,若雪来不及反应,丝毫没注意到来往的车辆,竟也跟着追了出去。
只听到长长的喇叭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声巨响,那是两车相撞的声音,若雪惊魂未定的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的这一切,早已经被云熙拉进了怀里。
若雪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竟然是云熙,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云熙看着眼前一脸惊恐的若雪,一边检查着她的身体,一边关切的问道:“雪儿,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若雪已经吓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瞪大了双眼望着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朝着云熙摇着头。
知道她没事,云熙又紧紧的将她搂进了怀里。
只差一点,就一点,若雪就……
当年那种,只能痛苦的看着她躺在血泊中的感觉,一下被唤起了。瞬间击垮了他,长期以来的所有伪装,所有的逞强和理智都被那种感觉给覆盖了。
“雪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完云熙似乎觉察到了些什么,又故作镇定的将若雪从怀里推开。
大声喝斥道:“你出门没带脑子吗?马路是这样过的吗?走斑马线不会吗?红绿灯不会看吗?”
看着气红了脸的云熙,若雪怯怯的说:“对不起,我是担心小狗有危险,所以……”
“现在是你危险还是它危险?”
“可是……”
“你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可是,拜托你能不能长点脑子,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没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呢?”
若雪看着突然‘炸’了的云熙,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有人走过来说:“你怎么开的车,你看看我的车。”
云熙本能的将若雪拉到了身后,然后回击道:“你开车不看人的吗?十字路口不会减速吗?你现在只是撞到我的车而已,如果刚刚撞到的是她,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这么理直气壮的跟我说话吗?”
那司机看着云熙不甘示弱的气势,语气一下子缓和了很多,“她这是横穿马路啊!大哥,刚刚是绿灯,我也没有必要减速啊。”
“绿灯就是你可以飞车而过,漠视人命吗?”
“我刚刚根本没看到她,她是突然冲出来的,何况我也并没有超速啊!”司机也有些生气了。
看这情形,若雪一副很惭愧的样子,站出来抢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是我没看路,不好意思,你们看该赔多少,我赔就是了。”
云熙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又将她拉到了身后,怒道:“站一边去。”
看着云熙的样子,若雪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乖乖的站在了他身后。
云熙接着一边拿出名片一边跟司机说:“今天好在大家都没什么事,这是我的电话,修车多少钱,直接打我电话。”
转身拉过一边的若雪,气愤的把她塞进了车里,留下了一脸不知情况的司机在那里凌乱。
一路上,云熙一句话也不说,若雪试图偷偷瞄了几眼,看着他还僵着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的忽冷忽热,让若雪感到无所适从。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现在的云熙是一无所知,若雪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去哪?”云熙突然冷冷的问道。
若雪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云熙,让她觉得是如此的捉摸不透,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扎过一样,阵阵发痛。
低头轻声说道:“回家。”
“地址。”语气仍然是冷冷的。
“不用了,你把我放在路边,我走回去就行了,很近。”若雪拒绝。
云熙转头看着若雪,她刚刚应该被吓得不轻。
云熙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我送你。”
若雪听着他突然温柔了的语气,才敢抬头正眼看着他,他的脸色不再那么冰冷,眼神也有了一些以前的温柔,若雪的心又开始动摇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云熙,说道:
“×××路。”
车很快开到了若雪新住所的楼下,若雪示意云熙到了,云熙缓缓停下了车,这是一幢独栋的旧楼,虽然离医院不算太远,但感觉人员可以随意进出,不太安全。
若雪正要准备开车门。
“为什么搬来这里?”
若雪缩回了手,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脑子急速运转,只找找一个让他满意的理由,半晌才说:“这里上班近,走走就到了。”
“换个地方,这里看着不安全。”
若雪吃惊,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若雪正想要说些什么。
“你可以下车了。”云熙又冷冰冰的说道。
若雪像被突然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一样,瞬间回到了现实。
打开车门,若雪回头说道:“刚刚谢谢你,修车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麻烦关门。”
若雪再没勇气多说一个字了,轻轻的关上了车门,站在原地的她,看着扬长远去的云熙,在这大冷的冬天,她能分明的感觉到,滚烫的眼泪从脸庞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