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宫北先是一愣,继而一笑,放缓了手上的动作,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叶凉秋,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叶凉秋甚至能感觉到宫北沉稳有力的呼吸,一呼一吸,一吸一呼,很有节奏的气息在空气里伴随着音乐。
“那美丽的叶小姐,现在可以了吗?”宫北一边轻轻地将食物切下,满脸笑意与虔诚的将食物再缓缓送入口中。眼睛还在斜睨着正盯着他的叶凉秋,突然心里便感到了一股宛若夏天的溪流淌过舒适,在那个冰凉的家里,很久都没有这样有家人的感觉了,而这个念头更是加深了他想要把面前的美人藏起来的念头。
“这样还差不多。”叶凉秋看着他,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这个男人其实也挺可爱的,只是有时候霸道的不可思议。
晚餐将近结束的时候,叶凉秋接到了南墨的电话,说是他已经忙完了,问她在哪里,他可以顺便接她回家。叶凉秋想都没想,高兴的报了自己所在的地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宫北那张越来越紧锁的眉。
“今天谢谢你的晚宴,很美味。”门口叶凉秋向着宫北道别。
“不用。”几乎是不带任何情感的宫北吐出两个字。
临近冬季空气中的寒流一步步的侵袭着站在宾馆门口的两个人,女的一身紫色礼服,性感优雅的身姿展露无遗,男的双手随意的插在兜中,高贵的气质,刚毅的脸庞令人同时向往和生畏。亮堂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投射下的身影恰到好处的重叠在一起。宫北无意间发现了,看着地上的影子暗暗发笑,直到他发现叶凉秋的身影在风中似乎有些单薄时,立马脱下身上昂贵的西装披在了她身上。
“谢谢!”叶凉秋紧了紧身上的西装,一边看向道路上来往的车辆,南墨的车是最常见的黑色本田。
“要不我们进去等吧,外面天冷,着凉了,这个罪名我可是担待不起。”宫北看了看她耸了耸肩,说道。
“我身体好着呢,不会感冒……”奈何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结实的喷嚏已经严严实实的打了下来,叶凉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这个坏习惯,以前南墨和叶父都强烈要求她改掉,只是最后还是跟着叶凉秋跟了这么多年。
“走吧,进去等!”宫北主动揽过了叶凉秋瘦弱的肩膀,将她带入宾馆之中。
叶凉秋不知道,她身后正有一辆车缓缓的驶来,只是在看到这一幕时,却停在了原地,直到她和宫北的身影消失在宾馆门口的时候,那辆车才缓缓地离去。
那一夜的结果是叶凉秋一直等到趴在檀木桌上睡着,南墨也没有出现。宫北看着睡的正香的叶凉秋,请服务员小姐开了一间贵宾房,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叶凉秋。这已经是自己第二次抱她了,第一次是两个人浑身湿透了,而这是第二次,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身边总是有一股心安的感觉,好像她身上天生有一种魔力,是他这种寂寞孤独的人所需要的。也是,任谁在那样冰雪无情的坏境下成长都会孤单冷漠的吧!宫北轻笑着摇了摇头,挥去脑海间那些破碎的记忆,将酣睡的叶凉秋放在了宾馆白净的床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叶凉秋刚睁开眼睛就发现四周似乎有些不一样,再定睛一看,这里根本就不是家里,这才明白过来,昨天晚上自己等南墨的时候睡着了,可是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自己身上穿的不是紫色礼服吗?怎么会是一件蕾丝的睡衣?叶凉秋猛然间从床上跳了起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雪白的床上,似乎要从上面查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服务员小姐恰到好处的在此刻敲响了房门。
“您好,叶小姐,这是宫先生要转交给你的纸条。”叶凉秋有些诧异的接过纸条。
服务员小姐又道:“还有叶小姐,您的礼服我们已经为您打包好,等下会有人帮您送过来。”
“哦,谢谢,那我身上的……”叶凉秋想问自己身上的蕾丝睡衣是怎么回事,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善解人意的服务员小姐一眼就看出了叶凉秋的疑惑,笑着答道:“这是宫先生深夜亲自去购买的,但是衣服是我帮叶小姐换上的。”
“哦,那谢谢。”心中舒了一口气,叶凉秋心里暗暗想着,如果他敢对自己怎么样,就算是化成厉鬼,自己也要天天半夜去问候他。
服务员小姐走后,叶凉秋才看了那张纸条,上面只是简单的两行字,“一个失约不懂得珍惜的男人,永远不是合格的男人。”叶凉秋一愣,他这是在说南墨吗?没想到堂堂的圣域未来接班人居然还有这么小孩子气的一面,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想着另一个人的脸庞,再也笑不出来。南墨,为什么没有来,没有来为什么连一通电话都没有,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吗?想着叶凉秋着急的翻出了手机,拨通了南墨的电话,却在听到对方清晰地话语时,愣住了。
“南墨……”叶凉秋喃喃的喊着南墨的名字,像个失魂落魄突然遭受打击的小孩,原来他并没有出事。
“凉秋,有什么事吗?我现在很忙,待会回你电话吧!”说着电话那头传来的便是一阵急促的忙音。
失落是当你得知你还有某些希望的时候心中重新燃起了火焰,可是突然之间又被希望又被抽走的残酷。
不开心的时候,叶凉秋还是去了那家酒吧,那里是她疗伤的圣地,身上穿的那件淡色系的莲蓬裙也是宫北一并买来的,早上换上的时候,叶凉秋有些郁闷的看着镜子里突然之间年轻了很多岁的自己,平常一直穿的都是香奈儿的职业套装,除了黑色就是灰色,突然穿上这种可爱的裙装反倒觉得不适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叶凉秋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其实自己所希望的也就是一个简单女孩子的生活,去逛街去看电影,可是自从七年前她踏上去美国飞机的那一刻,她的人生就已经为她划好了所有的路径,她不需要选择,因为她的人生没有选择。
白天的时候,酒吧里安静的令人忘记了它夜晚时茂盛的生命力,一如既往还是只有酒吧老板一个人在吧台后面安静的擦着各色各异的玻璃杯,那些玻璃杯或明或暗排列在一起,俨然构筑起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王国,而九哥仔细而温暖的拿起每一个玻璃杯细心的擦拭,专注的神情一成不变,好像杯子在他手中都变成了需要令人呵护的柔弱女子。
直到听到高跟鞋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才抬起头冷冷的看了一眼,一丝诧异闪过。
“我还在想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非营业时间闯进来,原来是你啊,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就是因为很久没来了,所以来看看啊。”叶凉秋一边说着一边坐下,她来的时候也看到了酒吧门口挂着暂未营业的牌子,可是毕竟门是半开着的。九哥已经回身去调酒了,熟练的身手,五颜六色的酒混乱了叶凉秋的眼。
“上次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或许上天还是垂帘我的,帮我把那些失去的快乐又找回来了。”
“是吗?”酒吧老板突兀的转身,突然凑近了了叶凉秋,双眼直视着她的双眼,笃定道“”可是今天你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快乐。“既然被一眼看穿了,叶凉秋也就没有掩饰的必要,嘟囔了一句,”果然以前小小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是对的。“”因为我年轻的时候学了四年的心理学啊。这方面虽然没有达到专家的地步,一般的人也逃不过我的眼睛。“”心理学?“叶凉秋有些诧异的盯着面前忙碌的身影,怎么也无法把两个事物联系在一起。
“那我暂且相信吧,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足够养活我自己就够了,反正我一个人无牵无挂。”无谓的耸了耸肩,九哥已经呈上了一杯鲜红的“血腥玛丽”。
“一个人?除非是孤儿,不然怎么会没有家人?”
“你这句话只对了一半,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虽然他拥有家人,但他仍旧是一个孤儿。”
“那你是属于后者咯。”
“算是。”
“那么所爱的人算不算是自己的家人,所爱之人的家人算不算是自己的家人?”叶凉秋继续问着。
“在某种程度上,这取决于两个人之间的相爱程度,若是能够白头偕老,那自然算,若是不能够,那……”酒吧老板继续耸了耸肩,拿起一个一尘不染的玻璃杯擦着。
叶凉秋看着他擦玻璃杯的动作,一点一点从内到外又从外到内。从很小的时候就觉得那里面似乎蕴藏着什么深刻的含义,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开口询问,现在终于逮着机会了,“那你每天与这些玻璃杯在一起,他们也算是你的家人吗?”
“有时候也未尝不是啊。”九哥耸耸肩,淡然道。
“每件事都有一个初衷,你的初衷是什么?”
九哥无奈的看了一眼叶凉秋,然后缓缓开口道:“你今天是来折磨的我的,我算是看出来了。”然后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其实这么多年,我只是在试图赎罪罢了,我女朋友小爱生前最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玻璃杯,然后在家里的橱柜上排满了,每天早上起来总是对着它们微笑,一个个的和它们说早安,每天睡觉之前一定要把它们都擦一遍。现在她不在了,这些习惯反倒变成我怀念她最好的方式,有时候我经常一个人看着家里满墙壁的玻璃杯发呆,那些光折射下来的时候,我会看到小爱在玻璃杯中对着我笑,她的笑还是一如当初那般的迷人,令人心醉,小爱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总是会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这些年我一个人反倒习惯了这样生活,一直怀念她,带着她的那份生命一只活下去,活到老,活到我死,活到我把人生都体验一遍,也算是没白来这个世上走一遭。”说那些话的时候,叶凉秋看到了九哥眼里闪烁出的火花,原来即使是面前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人,那份爱还是可以这么坚定的存在。那么她也应该对自己的爱情有信心才对,对她的南墨有信心才对。
“九哥。难道你准备就这样守着这个酒吧一辈子直到你老吗?”所有人孤寂的客人都会尊敬的称酒吧老板一声九哥,至于是为什么叶凉秋也不清楚,只是跟着大家一起喊他九哥,只是之前她从来都没这么称呼过他。
“你很少叫我的。”九哥像是抓住了把柄似的笑笑,继而脸色却暗沉了下来,“或许吧,有时候年轻时犯下的错是需要用一辈子来偿还的。”
叶凉秋沉默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九哥,究竟是怎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才会让眼前这个看似洒脱的男子一辈子都在为了赎罪两个字而活,那又该是怎样美丽可爱的女子,才能让这样一个人永远将她刻在心室上最重要的地方。
透明的玻璃杯充斥了全世界,全世界的阳光灯光都被玻璃杯折射,散射着发出五彩的光芒,这就是九哥突然起身去打开那扇窗子时,叶凉秋所看到的景色,那一刻,叶凉秋似乎有点明白了九哥这么做的原因,愿意一直这么守候着等待着没有等待结果的人生的缘由。
深沉的暮色降临在喧嚣的城市里,叶凉秋一个人穿着白色的睡袍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那些近似渺小却一直不停忙碌的人们,窗外的灯光闪耀而迷离,五彩到孤寂,而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深秋的凉意与沮丧,这已经是南墨没有回家的第五天晚上了,这五天来南墨一直都在公司里过夜,那也只是每天叶凉秋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在那寥寥几句中得知的信息。有些东西你情愿相信它一直不会改变,等你意识到的时候,早已经物是人非。
看了眼墙上那面猫头鹰的时钟,这还是她和南墨最终决定复合的时候一起去超市里买来的,时针无言的指向了上北方向,叶凉秋默默的走回了卧室中,很快灯光暗淡,苍白凄惨的月光照射下来的时候偌大的床榻之上空无一人,在靠近窗台的角落里安静的坐着一个人,一身白衣双手将自己环绕在角落里画地为牢。记忆里破碎的画面像是翻涌而上的微生物,不断的侵蚀着那些痛苦的记忆。
那时候在遥远的太平洋彼岸,叶凉秋接到医院打来电话的时候也是这般的一个人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一个人在角落里抱着自己,不吃不喝,也不睡觉。
直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快要奄奄一息,醒来之后,只会双眼盲目的盯着天花板发呆,因为叶凉秋不相信身体一向健朗的爸爸,怎么会突然之间被查出患有遗传性的疾病,叶凉秋又怎么会料到短短的一周之内,叶父就已经离开了人世,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大洋彼岸。从那时候开始叶凉秋换上了抑郁症,从不说话,从不正常的进行生活,能够活下来靠的全都是医院里每天输入的那几瓶营养液。叶父的后事全都是叶父身边的秘书王叔一手处理的,就连公事上的事他也一直帮着叶凉秋拖延着,因为叶父在生前对他有恩,可是对于叶凉秋的状况,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叹息的摇头,叹息的抹去眼角的泪水。
直到后来出现了另一个人,叶凉秋才慢慢的恢复过来,那个人请来了全美最权威的治疗抑郁症方面的学者和医生,每天不断的开导她,不断的在她身边说话。经过了两年的时间,叶凉秋才从那场噩梦中摆脱出来。后来叶凉秋才知道那个帮助自己的中年男子与自己无关,与爸爸无关,与他有关的只是那个抛弃了自己和爸爸的妈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