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桩旧案又被翻了出来,本以为可以弥散在岁月长河中,奈何中途出现变差。
朝中的那位相令大人乃是当今西宫侧妃的亲生父亲,之所以奉宗政邯为帝,不单单是因为西宫的缘故,更多的是他有利用价值。
遥想当年,宗政邯只是诸多皇子最不起眼的一位,就连他的父亲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宫中那些皇亲国戚对他嘲讽讥笑,就连自己的胞弟都不愿与他相干。
可珏王不同,他对这位弟弟宠爱有加,更是冒着大不敬的罪名为其请命宽恕,两人手足之情颇深。
他至今都无法忘记珏王临死前的面容,被箭射中后他依旧将自己挡于身后。
受邀参与问剑大会,本以为是江湖盛事,不曾想却是江湖与朝堂的一桩买卖,为此搭上了珏王的性命。
珏王的死唤醒了宗政邯内心沉睡的魔鬼,为了夺权他不惜一切代价,如今万人之上他依旧睡不安稳,因为珏王的死不明不白,当年那些余孽还未铲除,很有可能就在自己的身边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黑衣人是他的心腹,那只弓箭在相令府上发现,此人便逃不开关系,只有利用他才能引出背后的真凶。
每逢佳节,他都要拎上一坛老酒亲自去皇陵祭拜,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这位铁血帝王的内心,依旧在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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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京都飘起了雪花。
这是年夜后第一场雪,雪花于这世间孑然一处,来之急散之切。
未等用手接住,也融化在掌心中。
宗政无相望着满腹繁华都的落雪,不觉然有些寒意,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点当真不假。
与白天的繁华锦簇不同,京都的夜有些瘆人。
皇城中的巡甲营依旧会走过那条街,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那些酒馆中摇摇晃晃走出几个醉汉最平常不过。
屋中的烛影摇曳生姿,门外传来紧促的敲门声。
附中多数人已睡下,只剩下那些王府守卫耐寒守门,“吱呀”一声门开后,王府守卫瞧见身着狐裘大衣的慑王连忙行礼,“我等见过慑王殿下!”
宗政青羊摆了摆手,“免礼,不知你家王爷可在府中?”
“回慑王,殿下在正厅内处理外司事务。”
“如此甚好!”宗政青羊在侍从的引领下入了院中,正巧看见在檐下赏雪的宗政无相,不免咧嘴一笑。
“四弟!”
刚才他与守卫的交谈声已经引起了宗政无相的注意,既如此来者是客,“皇兄深夜来此,快进屋来!”
屋内的炉火旺盛,兄弟两人围坐于一旁温酒畅谈。
初登祁王府,宗政青羊已做好被拒的准备,不过眼下宗政无相的行为却是让他赞叹不已。
“你我兄弟二人已是许久未曾像这样一般围着火炉唠家常了。”
宗政无相想起了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当年他们年纪尚小,宗政青羊被宗政邯派去的高手逼着练武,久居东宫的宗政无相每日都是百无聊赖,一日他听见隔壁传来呼喊声,便踩着足梯扒着宫墙偷望。
宗政青羊被罚扎马步,大汗淋漓双腿打颤,宗政无相刚想再上些结果因为用力过猛摔了过去。
“哎呀!”
宗政无相摔了个大马趴捂着脑袋,还不忘看看四周有没有人,很是滑稽!
闻声而来的宗政青羊扶起地上的宗政无相问道,“你是谁?为何闯我府邸?”
宗政无相却是抚摸着小脑袋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不是有意的。”
两个孩子自出生起便是天差地别,他们二人也未见过面,没想到第一次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将受伤的宗政无相扶入殿中后,与其一同坐在火炉旁分享皇子的赏赐,
这些东西宗政无相没有见过,但他还是欣然的接受。
只隔了一堵墙,两个孩子的命运却是截然不同,他们注定要走不一样的道路,是独木桥还是阳关道谁也不知。
两人成了好朋友,但是谁也不知晓对方的身份,仅仅一份童真将两人连在一起。
回去后,宗政无相将此事告诉了母妃,结果换来的却是一顿揍。
起初他并不明白母亲的用意,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身份永远是一道越不过的鸿沟。
都是皇子,可是待遇却是天差地别,他们穿着锦衣尾后跟着一众佣人,自己只能穿着粗布然后在东宫与宫墙为伴。
种种回忆涌上心头,不觉有些黯然。
“皇兄,这么晚了为何还未休息?”
“有些睡不着所以找你叙叙旧,下个月中旬我就要返回边境了。”
“皇兄为国为民操劳,还请注意身体。”
“我此番前来只为一事。”
宗政无相一边望着门外的白雪,一边说道,“皇兄直言。”
“你对这帝位可有兴趣?实话实说便可!”
“并无兴趣,不管你们谁当皇帝,我都不愿与之为敌。”
“你我兄弟二人不必遮遮掩掩,你可知父皇为何教我领军,教老三识文治国,却惟独对你漠不关心!”
“我想,父皇定然有自己的考虑。”
“你错了,父皇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与众人不一样!”
“我与众人有何不一样?”宗政无相喝着闷酒问道。
“当年,鹿相曾给父皇算过一卦,他此生会有四个皇子,其中会有奇才降世,这些年父皇一直都不肯放弃对我等众人的历练,直到你出现。”
“我不明白这与我有何关系。”
“日后时机成熟时自然有人告诉你真相,我只想说,于我而言,你是这宫中唯一信得过的,如果你称帝,我会押上所有的兵权不遗余力的助你登基!”
“皇兄慎言,小心墙外有耳!”
“二哥虽为一介莽夫,但也懂得家国大事,试问诸皇子中有谁能够比得过你?这些年父皇一直在考验你,而你的表现也让那些异口永久的闭上嘴巴,老三猖獗一时没什么,那些小伎俩上不了台面。话已至此,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考虑清楚!”
话音刚落,宗政青羊饮尽杯中酒然后起身推门离开,那道身影在大雪中逐渐消失,身后留下了一排排脚印。
其实,他之所以敢这样,是因为他知道祁王府不安全,所以这般,为的就是以假乱真。
借着烛光,宗政青羊的声音在其耳边回响,长公主如此,父皇亦是如此,就连见面甚少的二哥也是如此,这到底是为何?
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真相,他们所作无非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可他偏偏不肯罢休,你若藏于天下,我便翻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