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我意料的是,那家公司竟然通过了我的面试,并邀请我明天去公司办理入职手续。
我躺在床上,翻动着网上关于这家公司的评论,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好几个从公司里离职的人都在抱怨这家公司的老板极其“不具人情味儿”,虽然他们都没有细说,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不好。
我转过身,将手机插在电源线上。因为长时间玩电脑忘记了喝水,嘴唇有些干裂。我用手指甲撕掉干裂的嘴皮,毫不在意指甲上的血迹,思绪杂乱,心里有些紧张。
万一这个公司真的如他们所说是一家黑心企业怎么办?万一我去了没做好被老板责骂了怎么办?因为我是第一次去,做不好也是理所应当的,当然不想被责骂了。
算了,毕竟言论没有成本,有可能只是敌对公司在造谣呢。我心里想着,想方设法让自己内心踏实下来,经过一番思想争斗,我终于决定睡觉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行就离开呗。”就这样想着,我睡着了。
果不其然,我在家里醒来了。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指甲上还沾着一点血迹,两个世界是相通的。虽然心有不满,但是既然这里是梦,那就只能做下去了。
我起床后,看到了妈妈熨烫好的西装放在一旁,她似乎十分高兴我能找到一份工作,虽然这份工作工资看上去并不高。
我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闹钟,现在刚刚6点半,我好像“醒”早了。但是我不想拖时间,因为这是第一次上班,搞不好交通再出什么乱子就迟到了,影响难免会不太好。
我匆匆换上西装,来到了客厅。
妈妈已经将热乎的面条端到桌子上了,上面还搁着俩鸡蛋。
我坐下不由分说直接吃了起来,顺手还把桌子上的几根香肠全夹进了碗里,一口气吃了个干净。吃饱后,我穿上了妈妈擦亮的皮鞋,噔噔噔下楼了。
清晨的城市意外的忙碌,街上人来人往,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我夹进了挎包,快步追上了公交车,赶在清早第一班车发车前坐上了。
这个梦境太过于真实,以至于我会怀疑在岛上的生活才是梦。但是这里我没有触感,刚刚吃的那一碗面也没有味道,即便是上车前被车门碰了一下,我也没有感到疼痛,只是身体应激性的躲开了而已。
这些现象无时不刻的在提醒着我,这里是梦境。
“睡觉前赛尔夫好像没有喂,不知道他现在饿不饿啊。”就在我心里想着岛上的事的时候,一个女孩走到了我身边,指着我里面的座位问:“请问这里有人吗?”
我看了一眼女孩,她个子不高,相貌平庸,身穿粉色的运动服,挎着一个白色的手提包,油亮的黑色长发扎成一束马尾甩在脑后,嘴唇鲜润如樱桃。
“没有。”我收起腿,让女孩坐了进去。
“谢谢。”女孩礼貌地点头对我笑了笑,然后将被汗水黏在脸颊上的头发捋了起来。她戴上白色的耳机,眼神望向了车窗外,而我则一直注视着她。
她皮肤并没有网上的美女一样白皙无暇,就像是普通的黄种人皮肤一样,微黄透白,从衣袖中露出的手臂还能依稀看清毛发,她很爱干净,但是没有那么“爱美”。
我盯着她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差点入迷坐过站了。
入迷了?不,不可能。我摇了摇头,在我心里,樱和莲那样的女孩才是完美的女孩,不过可惜她们的纯洁和善良只会存在于虚假的二次元世界中,现实世界的女孩可不会这样。
比如刚刚那个女孩,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女孩一样,但是说不好她早在大学里就有了男朋友,甚至被破了处。
不知为何,我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随后走进了眼前这座大厦。
可能我上一次来面试的时候是周末的缘故吧,今天大厦里有不少人。我走进了满当当的电梯,突然超重警报声响了起来。
“啊,抱歉哈!”一个矮胖的男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无奈地站在门口,看着电梯门关上。
明明是因为我最后一个进来超重的,为何他主动出去了呢?我有些不解,但是看他的身材,脑海里冒出了“他这么胖就该出去”的想法。
我急忙摇头,将这个不礼貌的想法抛了出去,随后就开始同情起他来了。
为什么会同情他?
我也说不上来,看他的装束和容貌,似乎和我差不多大吧,顶多比我大两三岁,我虽然年轻一些,但是因为生活习惯的不好,身体最近也开始有些发福了,肚子上明显多了一圈赘肉。现在的他可能就是将来某一天的我。我环顾四周,这里的都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想想也是,这么早就来公司的,一般都是我们这些底层的员工。我们都是这个大厦里的螺钉,当谁遇到不顺的时候,同为弱小一方的我们总是会产生彼此同情的心情,甚至有时会为他打抱不平。
可能这就是人类的心理吧,同为弱小的群体总是会相互同情却不一定愿意出手相助,看到悲伤的事物总是会引起悲伤的情绪,有了悲伤的情绪就会短暂的产生自我约束或者警惕,但是很快就容易被其它的事情给冲淡掉。
不过,这也才是凡人该有的样子,平淡无奇,可笑又滑稽。这个世界容不下太多的圣人,就像花需要衬托才会美丽,有我们这些凡人在,圣人才会显得高贵伟大。
反正我是不指望自己能成为什么圣人了。
电梯“噔”的一声响,门开了,出去了几个人,随后上了一层门又开了,又出去了几个人,就这样往复几次门开,电梯里终于只剩下了我和另一个男生两人。
“你是哪个公司的?”男人主动开口问道。
我顿时有些紧张,我回答说:“凡瑟网络。”
男人顿时露出了礼貌的笑容:“我也是,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
我微微点头,这时候,电梯门开了。
“走吧,我带你过去。”男子热情过头了,他走在最前面,我怯怯地跟在他身后。就这样一前一后,绕了两个弯后,我们来到了挂着“凡瑟网络有限公司”牌子的门前。
当我跟着走进门的时候,当时的面试者也在这里。他坐在桌子的正前方,背对着一个白色的绘板,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
“秋哥,新人。”男子指了指我,对他说道。
他似乎就是这个公司的老板,这个公司看上去很简陋,只有几张长桌子,上面摆着几台电脑,一台饮水机,一盆花,仅此而已。
“哦,来挺早啊。”这个叫秋哥的人站起来,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去忙吧。”
男子点点头,然后走到了一台电脑前坐下。
我唯唯诺诺地站在秋哥的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
“填一下吧。”秋哥拿出一张表,表头写着“职员入职登记表”,我看了一眼,并不是什么合同一类的东西,上面倒是写满了公司的规定,以及员工待遇和任务要求。
我不知道填这个表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现在我不能不填,我也不好意思问,只得老老实实拿起笔将上面的信息填满。
说实话,每一次我填这种类似的表的时候,它都会要求我填上“家庭住址”和“亲人的联系方式”,由于我在网上见过了各式各样的闹剧和诈骗,因此对填这些信息十分抵触,他们也没有说明这些信息他们会用来做什么,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还不如有些游戏和聊天软件的“霸王条款”,至少它们会告诉你它们可以负责任的保护你的隐私,虽然也无法确定它们是否真的会保护,但是总比这些什么都没有说明最后出了问题现场编造缘由强得多。
“可别把我妈的电话卖给传销啊,她这人太单纯很容易上当的。”我心里这样想着,手却很老实地填上了我妈的真实电话号码。
“算了,说不定连运营商都把我号码卖了,谁会知道呢?不管了。”我自我安慰道,试图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不好的事情。
“填完了?”秋哥从我手里拿过笔和表格,然后带我来到了一张桌子面前。
“这里是你工作的地方,我们这里很自由的,你可以随意装饰,只要别耽误工作就可以了。”秋哥爽快地说道。
我默默点头,看着这张桌子上还贴着各式各样的贴花,看样子上一任主人是个女生。
公司里的人逐渐都到齐了,今天是周一,老板秋哥也没有开会,而是一直坐在笔记本前看着什么,一言不发,连一口水都不喝。
经过秋哥之前的指导,我逐渐理解了我的工作。其实我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将网上的新闻复制下来,然后再加工,配上几张网上搜的图片,重新编个醒目的标题发上去。
至于这些和“会PS,了解大众审美”这些有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写”了几篇文章后,我就有些厌倦了。这种工作无非就是几家网站抄袭,然后发上去骗流量的。搞了这么久,我也算理解了招聘信息上的要求了。
“会ps”,其实就是能把人家带水印的图P掉水印就可以了,其它的能力根本无所谓。
“了解大众审美”,说实话,就是知道网友喜欢看什么,比如明星丑闻,国外奇趣事,以及一些其它的关注度流量比较高的事物。当然,秋哥说社会的残酷,人性的阴暗这些东西还是尽量避开一下,因为可能会不过审。
不过我就喜欢这些,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我喜欢去看那些体现人类黑暗面的新闻,这样似乎能发泄我的某种情绪,也似乎是自我的一种暗示。
因为我是个“失败者”,碌碌无为,相貌平平,没有深厚的家庭背景,没有财大气粗的父辈,自己和电梯里那个胖子一样,只能主动去承受而不敢发出怨言。因为大家都是社会的底层,谁都可以对你指手画脚,想要最大限度的减少争执,只能委屈自己。可能自己内心并不想承认自己的现状,所以才会拿这些灰暗的东西当借口。
但是,看多了黑暗,就容易迷失自己。
就像高中时上晚自习的自己一样,总是看着窗外的黑暗出神,却忘记了自己身处在光明中,眼前搭着一副梯子。
我删掉了刚写完的一篇违规的稿子,找了一则游戏新闻顶替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