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是一名大学生,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我放下笔,看着试卷被桌子前方的机器吞走,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不出我们所料,试卷的题都是去年的,只要背过了答案,肯定能通过的。我大学整整四年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学会,却在考试前的最后一周,将这四年的知识全部“学会”了。
同班同学在回宿舍的路上商量着晚上去哪里吃一顿散伙饭,
舍友们的散伙饭无非就是一顿烧烤啤酒,亦或者火锅烤肉,没什么新颖的点子。当然我觉得这样就行,新颖了有时候反而让我感觉很尴尬。不过既然是吃散伙饭,酒肯定会少不了的,我好歹也曾经参加过聚会,酒还是能喝点的。
夜深了,我走出烧烤摊,点上一支烟,猛吸一口,抬起头望着朦胧的月亮。
我忘记我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吸烟了,反正肯定是在大学期间。说起大学期间的事,我做过的最“有意义”的大概就是参加学生会活动吧。说实话,大学的学生会让我感到恶心,里面充满了谄媚、推责和争斗,在学生会的这段时间我也算是明白了“大学就是社会的缩影”这句话的含义了。
当然,在学生会忙东忙西也确实比在宿舍玩游戏对骂氪金要好,虽然到最后还是除了一堆不联系的通讯录和聊天好友什么都没有就是了。
因为我家离着比较近,因此我选择了较晚一些离开学校。当然不是因为对学校有留念,只是因为我的网费还没有用完,我不舍得而已。
于是我又在宿舍里玩了三天的游戏。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我拖着行李箱,登上了回家的船。
回家的旅途很是枯燥,手机的电量并不能支持我消磨过这些时间,于是我选择来到甲板上透气。
海真大啊。
我猛吸了一口海风,点上了一支烟,脑海中浮现了父母的身影。他们在群岛中的一座岛上工作,我的家也在那边。群岛是由七个大岛屿组成大岛屿群,而我上学的大学岛则是大岛屿群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人工岛之一。一般来说,学生在人工岛上学习毕业后基本都要去七个岛屿中的一个上扎根生活,我也不会例外。
岛上的社会是什么样的呢?我不清楚,至少我知道我不喜欢那里。虽然我没有进入社会,但是我在网上了解到社会是很现实很黑暗的,我觉得我以后的路一定不会顺畅的。
想到这里,我猛吸了一口烟,惆怅地望着阴沉的天空。
真的不想去啊。
我在甲板上溜达了没多久,天空就如同花洒一样下起了大雨。我冒着雨钻进了船舱里,透过舷窗看着外面躁动的海浪。
虽说因为人类活动导致气候反常,但是这么大的雨我还是头一次见。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和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我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
船平安抵达了海港,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坐上了父亲的车,回到了阔别四年的家里。晚上,父母为我准备了丰盛的一桌晚餐,我匆匆吃完后从父母唠叨的饭桌上离开回到了卧室,打开电脑,熟练地更新了电脑上的游戏,然后一直玩到晚上十一点。在母亲的催促下我走进了浴室,独自一人冲洗着热水澡,回到卧室张开四肢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享受着四年来难得的清静。第二天一大早,还没等我从学校慵懒的作息规律中缓过来,父母就催我去找工作了。
我在学校学习的是工业设计,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这个专业是做什么的,我当初选也不过是觉得看着很高大上,并没有考虑过自己与这个专业的适配性和这门专业未来的前景。
当我开始求职的时候就意识到问题了,我基本没有学会什么有用的东西,学校的课程一半是理论,但是他们又不在乎这个,所以我处处碰壁,最后好不容易找了一门与我专业几乎搭不上边的工作。
“明天来上班。”面试我的是一个戴着红边框眼镜涂抹着浓厚的妆的女人,她将我的简历跟其它几份简历订到了一起,然后扔进了旁边的抽屉里。
我小心翼翼地问:“下周一可以吗?”
明天是周六,我还没有马上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上班的心理准备。
“那你就不用来了。”女人面无表情,声音有些不满,从旁边一堆纸上抽出了一张简历,对着门外大喊:“下一位。”
“好的。”我撇撇嘴,面试的时候就与公司的人搞得很不愉快,让我一时没了在这里上班的勇气。
离开公司后,已经临近中午了,我扭头看了一眼,公司外面还有一队人在等待,里面的招聘似乎还在进行。
“都中午了还不让员工休息,这公司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掏出手机看了看日程。
下午两点半还有一场面试,不如就近找个地方吃饭吧。
“哟,这不是老修吗?”
我闻声转头,看到一个身穿格子衬衫带着白色鸭舌帽的男生站在我的身后。他手里夹着一支烟,背着一个黑色的单肩皮包。
“老九?”我惊喜道,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老九是我的高中同学,他经常来我们宿舍找零食吃,被我们戏称为宿舍的“第九个人”,俗称“老九”。
听说他高中毕业后没有上大学,跟着他父亲经营家里的猪肉店。和浑身上下泛着海味儿的我想比,他看上去混更不错一些。我松开手,面带笑容,心里却没有那么的高兴,仿佛只是在应酬一样。
尽管如此我还是礼貌的寒暄了几句。
“最近怎么样?你来这里做什么的?”
老九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肥硕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我来这里招聘销售员,最近我们家人手紧缺,再来招点人。”他故意将最后一句话语气压得很重,好像在刻意提醒着我什么。
我尴尬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以啊,老九,干得不错嘛!”
老九嘿嘿哈哈地点了点头,说:“哪里哪里,运气好赶上猪肉价格疯涨,赚了一笔。你有好的打算吗?不如来我这里?”
我笑着拒绝了老九的好心邀请,和他告别后,顿时没了吃饭的欲望,在路边买了一块煎饼果子,凑活吃了。
下午面试的时间十分难熬,好在有一家公司觉得我资质还凑合,给了我一个实习的机会。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
匆匆吃完饭后,我走进了浴室,跳进了装满水的浴缸,依靠着墙壁看着满是雾气的天花板。
和老九的碰面对我来说真不是什么好事,他再一次让我觉得我上大学纯粹只是浪费钱财和时间的。
忽然间,水缸的水开始上涨,我惊慌失措,仔细检查过后确认水龙头已经拧紧。我急忙逃出浴缸,裹上浴巾,准备将浴缸的水放掉。
然而即便拔掉了水塞子,浴缸里的水位依然在上涨,甚至开始溢了出来。我慌张地去拉浴室门,却发现门已经被锁死。我被困在里面了。
我依靠着浴室门,绝望地看着水位逐渐涨到脖子。我嗓子已经喊哑了,外面依然没有动静,也不知道父母去哪里了。
水终于还是将浴室最后一条空气吞噬掉了。我不擅长憋气游泳,只得任由水从鼻子和嘴巴里灌进去。水呛得我十分难受,喘不动气,不一会儿我便失去了意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正在趴在一个充气救生艇上,被海水冲到了沙滩上。
我用湿漉漉的袖子擦了擦脸,站起身环顾四周,当我看到不远处搁浅的船只残骸后,才回想起我本来是坐在一艘船上来着。
都是梦啊。
这里似乎是一座无人的小岛,别说人了,你大喊一声连一只鸟都不会出现。我顿时有些绝望,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到了被海浪冲上岸的破损船骸上。
我踉跄走到残骸边,围着它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人生还的迹象。船上的所有设施全部损坏,无线电手机一类的是不可能的了,我也不懂修理,这个不考虑。眼下我能做到的只有尽量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然后在岛上尽可能活着等到救援,当然,也可能在岛上过大半辈子,就像鲁滨逊一样。我脱下衣服晾在一边,从船上消防栓里拿出来一把斧头,如同暴徒一样将所能看到的每一处地方破坏掉,只为能搜刮出像食物水等有用的东西。
如果运气好能遇见一个被困住的人然后救他出来最好了,这样我还能有个伴儿,如果她是女生那就更好了。
太阳快要落山了,经过我的一顿破坏,我只找到了三包没有被泡坏的饼干,两桶酒,一个保存完好的医疗箱,以及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奇迹般没死的鹦鹉。我换上干巴的衣服,用一块麻布将这些宝贵的财产包起来背在身上。我本想将鹦鹉放走,但是它一直黏在我的身边,站在我的肩膀上,我就没有刻意赶它走。
“先说好,我可养不起你,你自己想办法找东西吃。”我对鹦鹉说道。
“找东西!找东西!”鹦鹉大叫着,重复着我的话,拍打着翅膀,在我头顶上盘旋了一会儿,又落到我另一边的肩膀上。
看着这只鹦鹉,我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打起精神向小岛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