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还未回到镇上的端木锦诚就到处打听,为回去寻找那幅画做准备。可是仅仅零星打听到一点,找家中几位长辈询问的时候,都含糊其辞,找自己父亲询问的时候,两三句话就把他打发走了,没有想要找回画作的意思,看来是完全屈服了。就靠着零零散散的消息,端木锦诚回到了曾经生活的奉天小镇上。张家人在他们家搬走之后就前脚后脚相继迁出了镇上,去了哈尔滨,从此了无音讯。当地两边夹山,中间河谷算是平坦所在,那就是这个小镇,日本人是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个地方的。该屯兵的屯兵,设城防的设城防,依旧做事猖獗,想要奴化本地居民。
端木锦诚虽然是本地人,但打记事起,仅有几年的时间是在这儿度过的,大部分的记忆都在现在的新住宅里。这儿早已物是人非,除了可以联系到三两曾经的好友,基本无处可去,便先在原有的本家宅院里住了下来,正好之前家里的一个老妈子在做点心生意,自己便投资了点钱,扩大了店面,得以维持生计。回到镇上端木锦诚要家底没有家人的支持,要人脉只有三两好友,彻夜难眠,睁眼眼前就是一个字“愁”。满怀惆怅却不知从何入手,整天安排好几个跟随的人之后,就去外面打听消息。好像空有一腔子热血,却面对的是抽烟留下的一股白烟,眼睁睁地看着它糊在眼前而自己却仅仅能做到的是暂时从眼前挥走,而不能解决问题。哈尔滨,那是别人的地盘,自己在那毫无跟脚,去了也难以开展,何况连眼前的小镇情况都摸不清楚,还独身前往哈尔滨去找寻什么。想到这,端木锦诚悲痛欲绝,日日夜夜长吁短叹,原本就白净消瘦的面孔,现在更显苍伤,许久不曾剪掉的头发耷拉到肩头。跟随他回到镇上青山白山二人除了劝他说急不得,苍天不负有心人,也别无他法。偶尔回想起当初离开家族前一夜与父亲的争吵,想要替家族出头,争回那幅画,不为其他就为当初把家人逼出镇上出口气,而家人们却熟视无睹,甚至还想要各种借口,什么斗不过人家的话语来阻拦。心中那叫一个憋屈,出气都不顺畅,麻木窒息。
“什么?你要回奉天,回去干吗?”
“爹,家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画就这么被别人抢走了,您这咋地就能忍了呢?”
“不行。”
“列祖列宗手里把着的东西就在你们这代被人眼睁睁的带走,还把整家人逼出了祖宅,你们都能把这口气咽下去,忍下去,我们忍不了,您就在这儿安心的安家落户吧,您,您受得了这样的耻辱吗?啊,这口气我们年轻人来出,不用你们管了。”
当时旁边吃过晚饭后留下来聊天的部分族中长辈人听到这并未像以前一样起了争执就识趣的离开,在部分人陆陆续续起身离开之后,还有几人缓缓地品着茶水摆出一副笑嘻嘻想要劝解的样子,却没有见任何动作。
“住嘴。我说不行就不行。二子,把你哥拉回去,喝了几口猫尿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反了天了,还敢瞪鼻子上眼了。长辈都还在呢,老得连是非清白都辨别不清了吗?用得着你们来管事。”
“不用,酒我没喝多少,话说完我就走。”说完环视一周。“你们不去找回来,我去,从自己家里拿出去的东西,没理由不拿回来,这个气不出,咱们回到奉天头都抬不起来。”
“等会儿,我问你一句,你之前见过那幅画吗?哦,你小时候见过几眼吧,就凭你小时候的那印象,能认出个什么来。”族中椅子上的另一个长辈看来他父亲一眼,问向端木锦诚。
“嗯,长大后就没再见过。对,那可是你们这舍不得让家中子弟见的东西,就被别人仅仅见了一面就抢走了,你们也对此居然不敢放开手脚和他们拼一场,哼。”
看来这个问题也是他父亲想要质问的,听到这端木弘毅他爹竟然平了一口气,缓缓神情,慢慢说道:“二子,把你哥赶紧拉走,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爹,这点酒我还醉不了,这些话积蓄了好久,只是这一次全说了出来。在平时,您的做事,迎来送往,可谓滴水不漏,无话口说,我是真的佩服,但这一次,我真有点看不起您,甚至是家族的一些长辈。啊,自家的东西别人抢走不说,自己连屁都不放一个,转身拖家带口离开,有这么窝囊的吗,啊?”说罢转身就准备离开,“各位叔叔伯伯,今晚的预期是有点重了,在这给各位长辈赔个不是,希望不要见怪,我这就走。”
“哼,只要你小子敢回奉天,就不要再回来了。”端木野田重重的将茶杯摁在桌子上。身边端木弘毅的母亲许鹤鸣看到这站起来想要说话,衣角却被拉了一下,端木田野示意不急说话,示意没事。
经过一段时间的打听,听有人说在张家人搬走时,日本人从手中强留了下来一幅画,并且视若珍宝,设计暗室派军方专人守护起来。而后这人又说,到目前为止那幅画并不在日本人手里,在画卷到达暗室的第二天夜里,有人已经悄悄潜进去盗了出来,在抓捕的时候,盗贼为了脱身,一把火烧了收藏室。那会儿天光放亮就全城禁严,全城皆兵,一时间人心惶惶,家家户户关门闭窗,不知发生了什么,午饭时分就有传言流出,说是日本人丢东西了,好像是本地的一幅中国画。
那人说的跟说书的一样,形神具茂,就跟真有这么回事一样。再问到其他人的时候,也说设这么个情况,更有人说,那个贼在一个营的大院里,悄无声息的进去,遁走的时候,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至于为什么后来有放火呢,有人说是,那个贼就是看不惯日本人为非作歹的嚣张气焰,一时兴起,就全给烧了。众说纷纭,好像当时他们就在场一样。
就是这样,任你是达官显贵还是乡野村夫,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痞子流氓,不论是金口玉言还是粗鄙之谈,不论是官方通告还是烛台夜话,只要有人感兴趣,很快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没几天大街小巷就能衍生出各种版本。
端木锦诚想了想,奉天的张家由于张大帅出事,日本人逐渐占了上风,就找机会准备走了。至于从张家人手中抢下那幅本地画,日本人当时也威逼利诱过,但还是没有得到,迫于张大帅的缘故归了张家。盗走的那幅画八成就是自家的那一幅传家画了,可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之前最起码还知道这画在哪,现在纯粹变得音讯全无,反而让自己更是无计可施啊!
又待了些时日,也没有什么实在有用的消息。只是闲聊得知,近来镇上来了一位日本女人,说是镇上驻军某官的妻子,爱吃这儿的点心。借自己点心铺子生意的方便,搭上关系后,趁着教日本女人说汉语的机会,打听出点门道。
原来这别人偷走的画正是从张家人手里的拿走的那一幅。那人偷了之后,日本人疯狂寻找,但是焚烧干净的收藏室没有留下多少可以追踪的痕迹。
到这,那也与日本人带走端木锦诚无关啊。在张志诚三人为此疑惑时,院子里有人在吃饭时,给几人讲述了当时的事情。那人说他当时就在场,只是悄悄潜进去的,没有露面,三人对此深表怀疑,只是此人讲的故事应该与事实八九不离十了。
在端木锦诚派流浪的张志诚几人跟踪日本女人时,被暗中的日本探子发现。日本探子没有直接动手,反而也派人暗中监视着端木锦诚。不久,日本人看到端木锦诚与一人秘密商议着事情,便派人把那人抓了回来,没等严刑拷打,那人已经把事情合盘托出,当然那人当时是留了一条命,活了下来。端木锦诚在那人被抓后便藏匿起来,日本人愣是没有找到,便将还留在日本女人门口的瘦子三人抓了回去,放出消息,让端木锦诚前去换人。
本来有人劝说端木锦诚,为了几个非亲非故的野小子,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没有必要去的。但端木锦诚说本没有孩子们的事的,是他把他们带进来的,是他害了他们,他自有分寸,暂时日本人还奈何不了他,没事的。
当端木锦诚进入房间的时候,他早已潜伏在暗处了。端木锦诚刚迈进房间,左右两日本武士就把他架了起来。
“我会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你的,但在这之前你先将那三小孩放走。”
“可以。”
端木锦诚走到瘦子三人面前。三人总算见着亲人了,眼泪刷刷的掉。蹲下拍了拍三人肩膀,端木锦诚微笑说道:“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啊,不好意思,连累你们了,先回去吧。”
让日本人放走瘦子三人,几人对峙几句,随后只有端木锦诚一人说话时,一个会说汉语的日本军官打断了话头,踱步走到端木锦诚身边,耳语片刻,端木锦诚的脸色一变,大声冲日本人哈哈笑了几声,“白日做梦,你们是不可能得逞的”。
日本军官饶有兴致的看了看端木锦诚说道:“哼,不可能?你以为那一幅画里的秘密,只有你们家知道吗?全拉下去,还有之前抓来的那个软舌头。哦,差点忘记了,刚才放走的那三个小孩也带上,一个不留。”
“不行。”端木弘毅近乎咆哮的冲另一个军衔更高的日本军官喊道,“这一切全是我一人谋划的,那几个小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真的。要杀要剐,我自己的事情,我一人承担。”
“没用的,端木先生。呵呵!”
听那人身形并茂的讲完这个事情,看三人默默低下头,慢慢哭出了声,那人又补充到“其实,端木锦诚关于那幅画的事情基本知道了,并且懊悔没有听家里人的,可惜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