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仪珊坐在亭子里,夕阳渐渐收去余晖,秋风裹杂着凉意,将她鬓边的发微微撩起。
她眼神空洞的凝着远处,荷花池里的荷花早已败了,残荷颓废,在落日下拖了长长凄凉的影子,无端带了一种美人迟暮的落寞。
司徒仪珊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三年了,若说毫无变化,那是骗人的。或许,自己也到了美人迟暮的年纪了吧?或许,等自己再老些,顾容吏远便再认不出自己了吧?
“你的风姿,永远都有增无减。”炎杉忽然淡淡开口,替司徒仪珊披上了一件披风,”入秋了,当心受凉,身子本就不好。”
司徒仪珊拉着披风回头笑道:”哪儿就有那么矜贵,都是你和风雨雷电他们太过宝贝,搞得我如今像个废人,什么都不会了。”
炎杉凝着司徒仪珊,眼神带着平常没有的炙热。
司徒仪珊有些不适应,尴尬的偏头看向一旁,”今年的菊花到是开得好。”
炎杉没有接话,只凝着司徒仪珊。阿雷和阿雨的话盘旋在心底,可是,他知道,司徒仪珊的心里,容不下他。
炎杉犹豫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他发现他越来越懦弱,懦弱到不敢将心事直言,生怕说出来,便再没有了和她并肩坐在一起的身份,连朋友都不是了。
司徒仪珊似乎感觉到炎杉的异样,也敏锐的发现这种异样和自己有些关系,故而什么都没说,只看了看院子那头,问道:”怎么顾容吏远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炎杉起身,”我去看看。”
炎杉的离开,着实让司徒仪珊松了一口气。她也是个不懂拒绝的人,她呆呆坐在亭子里,满脑子都是繁杂的事情,各种各样,充斥了脑子。
不一会儿,炎杉走了回来,”顾容吏远带了漆黑和棕铜出城了。”
司徒仪珊点了点头,起身道:”我们也一起去。”
炎杉挑眉,”难道你不放心顾容吏远?”
司徒仪珊摇了摇头,”我是不放心古宁。”
炎杉凝着司徒仪珊,说道:”你休息,我去。”
司徒仪珊走到炎杉跟前,笑道:”你去了也没办法,如果古宁不买顾容吏远的账,我想,他应该会买绿袖夫人的账。”
炎杉凝着司徒仪珊,见她眉目之间带着愁绪。
仪珊,你是在担心顾容吏远还是在担心小空?炎杉到嘴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只看着司徒仪珊自顾自的朝门口走去。
炎杉停了片刻,终究只能顺了司徒仪珊的心意。
马车得得快速驶出了城去。
远金城,古宁早早就得了顾容吏远的书信,看出顾容吏远书信里的焦急,故而他早早就迎了出来,毕竟是同盟多年,这点儿礼节,他还是懂的。
古宁刚刚来了没一会儿,就看到顾容吏远骑马而来,漆黑之中,他身姿挺拔,戴了一张面具,遮住了往日的俊美容颜,若是司徒仪珊此时在侧,定然会发现,这张面具,就是顾容吏远当初在基地里戴的那张。
“古宁太子竟亲迎这么远,在下惶恐之至。”顾容吏远骑在马上,远远就凝了真气喊道,故而,距离虽远,可声音却真切的传到了古宁的耳朵里。
古宁心里微微一惊,他一直以为,顾容吏远仅仅是一个经商天才罢了。
“里埃皇帝陛下莅临,古宁怎么敢不迎?”古宁的脸上也浮出了礼貌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多少带着一份戒备和疏离。
顾容吏远也不介意,驰到近前,翻身下马,快步朝古宁走了过去。
“陛下远道而来,不如先去古宁的离宫歇息?”古宁礼貌的问,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顾容吏远。
顾容吏远面具逼真,近距离看也是瞧不出什么端倪,他淡然道:”如此,甚好。”目光也毫无躲闪的迎上古宁的。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朝离宫走去,漆黑等护卫远远缀在后面。
顾容吏远想起司徒仪珊那信里的事,也知道此事不宜拖久,当下便道:”此番在下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古宁闻言哈哈一笑,”你我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陛下直说便是。”
顾容吏远微微扯了扯嘴角,道:”如此也就开门见山了,我相求太子释放两个人。”
“哦?”古宁停了脚步,偏头看向顾容吏远,脑海里迅速理了一遍最近抓进天牢的人,却依旧不明白顾容吏远要的是谁,”谁这么有能耐,让陛下亲自前来?”
顾容吏远淡淡一笑,”此人并非太子殿下所抓,而是远金国王妃所擒。”
古宁闻言,眉角微微一动,”这个……母后的事,恐怕不好插手。”
顾容吏远点了点头,”此时确实有些为难,不过,在下也是为了远金国好。”
“此话怎讲?”古宁挑眉。
顾容吏远眼神一扫,古宁冷哼一声,顿时四周都没有了人。
顾容吏远附耳给古宁约略讲了一下,古宁骤然间,一把将顾容吏远推开,随后又略显尴尬。
顾容吏远淡定的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说道:”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查一查。”
顾容吏远说完,凝着古宁如死灰的脸色,嘴角一扯,”实不相瞒,此事,在下也是受人所托,还望古宁太子成全。”
古宁冷哼一声,盯着顾容吏远的脸看,半晌,说道:”陛下虽然贵为里埃国皇帝,可是,你可知道你今夜所说之事究竟有多严重?”
顾容吏远点了点头,”自然知道,只是,在下的目的仅仅是救人,若是今夜无法将人带走,那么,朕……也不好向人交代。”
顾容吏远一直用"在下"此时,忽然用了"朕",古宁自然知道顾容吏远的意思,起先,只是朋友之间,如今,便是两国之事。若是自己今夜不给顾容吏远一个交代,恐怕,他便会以里埃国皇帝的身份发难。
古宁凝着顾容吏远淡定的脸,一时间,反而有些踌躇起来。这么多年来的战事,若非里埃国暗中支持,自己早已打得国库空虚,而前番大顾国内的经济混乱,多多少少,他也知道必定和里埃国皇帝有些关系。
这样一个盟友,若是仅仅因为两个人而得罪了,里埃国不与大顾联手则罢,若是和大顾联手两面夹击,那么,远金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这些年,正因为有这么一个盟友,他才敢放手和顾容志行打了这么多年。
“朕只要人,其余的事,朕没有闲情逸致去管。”顾容吏远淡淡然开口,意图打消古宁心里最后的担忧,言下之意非常明确,顾容吏远只是冲着天牢里的人而来,他绝对不会插手远金国的事,至于古王妃和他姘头的事,他更不会提。
古宁的心情,顿时起起伏伏,最后,他一咬牙,说道:”还请陛下在离宫稍候片刻。”
顾容吏远淡淡然一挥袖,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古宁微微颔首,带着人悄然离开。
漆黑和棕铜走到顾容吏远跟前,问道:”主上,古宁会不会答应?”
顾容吏远面无表情,负手而立,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心里有七成把握,古宁一定会答应。可是,他看着古宁离开的背影,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到底是和大顾国的战事在古宁心里重,还是古王妃的清誉在他心里重。
此时,炎杉的马车已经驶入了远金城,因为车上插了绿袖夫人商号的旗帜,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远金国的"客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