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有因果,司徒一山已经贵为皇贵妃,如今,不过是她自己种的恶果,自己尝罢了。
司徒仪珊想了一会儿,说道:”先去慈心殿吧。”
弦子点了点头,跟在司徒仪珊身后,欲言又止。
司徒仪珊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他的事,我不会忘记的。”
弦子这才放下心来,”娘娘记得便好。”
司徒仪珊忽然压低了声音,”后天一早,顾容志行便要带我去香山温泉,他今早点名了要让我带着你一起去。”
弦子一惊,偏头看向司徒仪珊。
司徒仪珊淡淡然道:”你想办法通知李元昭,让他按计划行事。”
弦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司徒仪珊边走边说,”时间是有些仓促了,一会儿我去慈心殿,你便快去通知,否则,怕来不及。”
弦子答了一声,”是”。
两个人边说边走,却都没有注意,走得越来越快了。
慈心殿,依旧是老样子,只是,门前葱郁的树木却长得越发没有规矩,枝枝叶叶,肆意伸长,似乎再没有了往日的规矩,大门上的朱漆也褪色了不少,描金的扣子,却依旧闪闪生辉,映衬着那苍凉的一对生满青苔的门兽,显得越发凄然。
司徒仪珊停住脚步,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这记忆中的慈心殿,仿佛只有风中淡淡的檀香味,依旧还是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司徒仪珊停了脚步,扬声说道:”司徒仪珊,拜见皇太后。”
声音如珠如玉,落在空寂的慈心殿,回声荡荡,却更显得这宫苑的苍凉。
弦子挑了挑眉,她心急如焚,半刻也不想耽误,故而,走上前去,叩响了门上的铜兽环。
又隔了许久,宫门才缓缓打开,吱呀一声,带起无数尘土,仿佛这一次开门,离上一次,已逾千年。
司徒仪珊抬头,目光灼灼看着开门的姑姑,她缓缓道:”太后身体保养,还请娘娘回吧。”
司徒仪珊却不依,”还请姑姑代为通禀,就说,仪珊有事相求。”
姑姑颇为为难,弦子立刻塞了一锭银子过去,她这才转身进去。
弦子不满的骂道:”你瞧,即便是这样的地方,依旧是需要银子开道的。”
司徒仪珊却无心再回她的话,慈心殿里的下人,何曾会低贱到要收人钱财的?可见,不过短短的时间,慈心殿的地位,在这大顾国的皇宫中,已经和冷宫一般了。
司徒仪珊无端的就忧心起来,她原以为,顾容志行再毒,无论如何,该给的份银也不应该克扣太后一分的。
又过了一会儿,姑姑走了出来,眉梢带了一丝喜色,”废了好大口舌,娘娘请进吧。”
司徒仪珊微微点头致谢,正要抬腿,忽然说道:”弦子,我忘了个事,你替我回宫办一下。”说着,假意附耳一番。
弦子立刻转身跑了,竟然都没有和司徒仪珊行礼。
姑姑讶异的看着弦子,司徒仪珊尴尬一笑,”平日里就这般没规矩惯了,让姑姑姑见笑了。”
姑姑这才整了整容,”娘娘仁心,还请随我来吧。”
司徒仪珊跟在姑姑身后,一步一步走到了慈心殿里,这座宫殿,她并不陌生,只是此刻进来,却忽然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远远就看见主殿里斜卧着一个人,面目依旧,只是无端让人觉得苍老了许多。
司徒仪珊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她的皮肤再没有往日的光泽,鬓边也多了些华发,眉色淡淡,宛若一片轻雾,而那轻雾之中,无端的笼罩着一层愁绪,挥之不去。
司徒仪珊走到太后跟前,”仪珊给太后请安。”声音轻柔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皇太后缓缓睁开眼睛,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此时却多了一丝宁静祥和,让司徒仪珊更是意外。
“仪珊,你竟又进宫了?”皇太后淡淡一笑,”只是,想见不如怀念,你又何必刻意来看我这将死之人?”
司徒仪珊急忙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仪珊来求见太后,实在是有事相求。”
皇太后面色如常,凝着司徒仪珊却不肯说话。
慈心殿中,只有檀香袅袅,却没有一点儿声息。
司徒仪珊眼观鼻鼻观心,垂首跪在皇太后身前,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渐渐和皇太后的跳成了一个节奏。
半晌,皇太后说道:”说吧。”
司徒仪珊道:”仪珊入宫,实非已愿。”
皇太后却道:”若是要让哀家助你出宫,怕是不行了。”
皇太后说完,看了看慈心殿,”如今这模样,你也见了。”
司徒仪珊摇了摇头,说道:”仪珊如今来,并非让太后助仪珊出宫。”
“那又是所谓何事?”皇太后微微合上了眼帘。
司徒仪珊想了一会儿,说道:”仪珊是来替远儿求太后一个意思的。”
皇太后眼皮一跳,却没有说话。
司徒仪珊顿了顿,遂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末了,说道:”一山不容二虎,远儿却一直顾忌太后,仪珊只想替远儿求个旨意,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叔侄兵刃相向,太后可以保持沉默吗?”
皇太后睁开眼睛凝向司徒仪珊,温润的目光骤然锋利如刀,”究竟是远儿让你来求,还是你的想法?”
司徒仪珊道:”是我的决定,但我相信,也一定是远儿的想法。”
司徒仪珊说完,又补充道:”远儿一直尊重太后,也感激太后多年的照拂,说起来,太后是远儿唯一的一个亲人,他自然是不想伤害太后的心。然而,顾容志行咄咄逼人,却不肯给远儿留一条活路,如今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若是远儿顾虑太后,那么,所有决定,必定会有所偏差。”
司徒仪珊说得动容至极,可心底,却有些担忧。皇太后,到最后也不肯说顾容志行的身世,这让司徒仪珊一直耿耿于怀。
今天前来拜见皇太后,司徒仪珊最初是想要让她帮自己传递消息出去,可是,来到这里一看,皇太后的境况,也不比自己好多少,故而才临时变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该替顾容吏远讨一句话。
司徒仪珊也不着急,只默默等候着皇太后的答案。
半晌,皇太后问道:”司徒仪珊,你平心而论,志行究竟适不适合做一个皇帝?”
司徒仪珊点头,”适合。”
“那么远儿呢?”皇太后又问。
司徒仪珊忽然笑了起来,”若是远儿没有为君之才,顾容志行又如何会忌惮他多年?”
皇太后笑了起来,”感情你先捧了志行,是为了夸奖远儿。”
司徒仪珊也是一笑,问道:”太后如何决定?”
皇太后凝着司徒仪珊,”哀家的决定,得看仪珊你的决定。”
“什么意思?”司徒仪珊微微挑眉。
皇太后道:”仪珊,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你知道远儿对你的心思,倘若他有朝一日君临天下,他必定会奉你为后。届时,你便是不想参政,却也不得不参政。”
司徒仪珊蹙眉点头。
皇太后又说道:”你既然来找哀家,哀家便也将话说明白好了,若你答应哀家,不嫁给远儿,哀家便对他们叔侄之事,再不插手。”
司徒仪珊凝眸,眼神翻覆如海浪。
皇太后说道:”并非哀家不信任你,而是因为哀家太了解你的个性,太了解远儿对你的感情,哀家,不得不为远儿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