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陈桂花是见多识广,颇有心计的女人。她从月月红的举动中猛然得到一个新的启发和主意:月月红虽然疯了,但她毕竟比弟弟年轻二十多岁,正值生育旺盛年龄,弟弟娶上她,生一两个娃子没问题。弟弟有了孩子,家里门楼就顶了起来,香火就能延续下去,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弟弟自身条件也不好,还能到哪里找到完美无缺,无病无灾的女人啊?!
陈桂花开始琢磨自己的想法该怎样同弟弟和千里香说,才能打动他们,让他们接受。
吃晚饭前,陈桂花把千里香叫出屋,问:“月月红妈,月月红例假正常吗?”
“按月来,还算正常”
“量也正常吧?”
“还好。”
“没什么妇科病吧?
“那我咋知道。””
“我想问,她同王三猴在一起那么多天,还没有怀孕,咋回事?”陈桂花问得如此详细,是想探寻月月红是否还能生孩子。
“王三猴成天不把她当人待,她能怀孕吗?”其实女儿没有怀孕到底是什么原因,千里香压根儿就不清楚,不过这也不是她平日最关心的问题,她最关心的是月月红能不能正常生存下来。
“月月红妈,月月红说她要嫁给大树,不知道你咋想?”
千里香说:“月月红脑筋不做主,嘴上没有把门的,满嘴跑马,想到什么讲什么,你不要见怪,当真。”
陈桂花说:“月月红对大树很好,很喜欢大树。”
千里香说:“月月红小时候,大树对她好,她怎么忘记呢。”
陈桂花见千里香根本没有把女儿嫁给自己弟弟的想法,便采用由远及近,步步紧逼的方式给她暗示和施压:“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安排月月红啊?”
千里香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排,我要有法子我就不求大树了。大树不说暂把她放在他这里,晚上你来陪吗?”
“晚上我来陪?呵!”陈桂花说,“你们想的都是好事,月月红能放这里吗?我弟弟还是单身,没找对象,谁见到家里有个疯丫头愿意嫁过来?这不,刚谈好的白杉,正筹办婚事,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她看到你们在这里,气得不打一处来,头也不回就同我弟弟吹了。你们还想我弟弟找一个吹一个吗?你们太自私了吧,只考虑自己,就不为我弟弟想想吗?”
“实在对不起大树,唉,我也是作孽,我是不敢把月月红接回去呀。”
“不敢接走,就让她赖在这里吗?这成什么体统,我弟弟欠你们什么吗?”陈桂花催问。
“是我们欠他的,给他找麻烦。不过这也叫我没法子。”千里香哭丧着脸。
“依我看,到有个法子能解决。”陈桂花说。
“啥法子?”千里香心头一喜,眼睛一亮,急等下文。
“就是怕你们不依。”陈桂花脸上流露出诡秘的神色。
“有啥不依的,只要月月红能安身,啥法子都使得。”
“那好既然你不忌讳,我就直说了。你没听月月红说,她要嫁给大树,我看行。”陈桂花兜了一圈,直露出了心底。
毫无心理准备的千里香差点昏了过去,过了好长时间她才头脑清晰,嗫嗫嚅嚅地说:“桂花,你不是气疯了,开玩笑吧?”
“军中无戏言,大家都在为月月红忙得团团转,哪有功夫开玩笑?”陈桂花一本正经起来。
“要是嫁给大树,人家会指着我的脊梁骨骂啊!”
“为什么?”
“大树和月月红爸是好朋友,好弟兄。他们是同辈人,我女儿是小字辈。”
“什么小字辈?他们也不是同姓同宗,也没有血脉关系,还犯什么忌?”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树什么都好,就是年龄比我女儿大二十多岁。”
“大二十多岁算什么,自古以来老少配多着呢。”
“我怕大树计较。”
“不是大树计较,我看是你计较,死脑筋!好了,萝卜白菜,各人所爱,你有顾虑那好,不拉不劝,你把月月红接走,就现在。”陈桂花等于下了逐客令,“反正我没时间帮我弟弟照顾你女儿,绝不可能!一句话你们在他这里不合适。”
千里香见陈桂花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慌了神。虽然她对女儿嫁给大树心里并不十分看好,乐意,但也觉得陈桂花的话也并不是完全荒唐无稽。女儿一天不找个好男人,有个依托,就是一天压在自己心头一块沉重的石头。
天下男人有几个可靠,有几个是真心实意接纳我女儿?只不过把她当穿破了,想甩就甩的衣服。思前想后,嫁给大树恐怕也是最好的选择,他耐心,最能体贴我女儿,最叫我放心的是他能保护我女儿。千里香渐渐想通了。
“桂花,如果大树愿意,我是求之不得的。”千里香终于松口。
“我弟弟的工作不是靠我们做吗?”陈桂花说,“我看我们俩一块找我弟弟谈谈。”
晚饭后,安排月月红睡觉后,陈桂花和千里香就把陈大树叫到门后的小院子里坐下。
一轮残月斜挂半空中,洒下淡淡的清白的光。秋意甚浓,晚风轻轻吹着,院内散发着一丝丝凉意,
“大树,今个月月红说她嫁给你,你怎么看?”陈桂花问。
“她呀,不就是脑筋出了问题,想到啥说啥,不然还能叫有病吗?同她较什么真?”陈大树不以为然地说。
“我看不全是疯话,说明她心中还有你,信任你呀!”陈桂花说。
“大树,我丫头就是疯一点,脑筋把握不住自己,其它什么都好,她要是能长期同你在一起过。有个依靠,我的心也踏实了。”千里香说。
“你们胡扯什么,我可没这想法。我只是想临时给月月红救救急,躲过这一阵子,月月红病好一点,还要回到她自己的家,同母亲住一起。”陈大树说。
“如果月月红不想回到自己家呢,月月红的妈不想把月月红接回家呢,月月红病永远好不了呢,你怎么办?”陈桂花提出一串问题,紧紧追问弟弟。
“到了哪一步再说哪一步话。”陈大树说。
“要说你起先没有这想法可以理解,但现在必须有这个打算,你同月月红不沾亲带故,关照一两天可以,长期照顾,让她住你这里算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姐姐陈桂花继续说。
“不过这也是个问题,我还真没细想。”陈大树说。
“现实摆在这里,你不能不想。”陈桂花说。
“我把我女儿放在你这里,就永远不想把她接走了。”千里香开口说话了。她眼睛紧盯着陈大树,诚心诚意地说:“你要真喜欢我女儿,希望她能好好的活下去,就娶了她,长期带她过吧。”
“你们不是开玩笑吧?”虽然刚才陈大树也听出姐姐和千里香话的意思,但她们说话都还带有几分含蓄,几分隐讳,现在千里香一下把一层面纱撕开,直截了当要他娶月月红为妻,他还是大惊失色。
“谁同你开玩笑,我们也不是孩子。”陈桂花说。
“这……”陈大树一时抓耳挠腮,太突然了,让他错愕不已。“不行。我同月月红爸爸是好朋友好弟兄,自古以来兔子不吃窝边草,朋友妻女不可欺。我娶月月红不合适,太荒唐。”
“什么朋友妻女不可欺,也不是你强占我女儿,而是我们求你的。你娶了我女儿就是帮了我们大忙。我们来生都会感谢你的。”千里香再一次真诚表白。“你不是想保护我女儿吗?只有娶家来,名正言顺是你妻子,就没有人敢再来欺负我女儿。”
“白杉现在与你吹了,你还不知道她在外面怎样放你坏水。你想想你还到哪里找老婆?找老鬼去!”姐姐桂花说。
这可真为难我了。面对姐姐和千里香步步紧逼,陈大树一时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她们的话也是现实摆着,我必须去认真考虑,做出明朗的抉择。
陈大树起身在小院里不停踱着,抽了一根烟又一根烟,反反复复想着,我把月月红接来,本只想临时保护保护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要娶她。我毕竟同她年龄相差太大,我是看她从摇篮里被大人们抱下来学会走路的,她从牙牙学语时起就喊我叔叔,我娶她做老婆不合名份。不过,不娶她,月月红现在离开我的确寸步难行,不说治病了,甚至连生存都很艰难。但要是把她长期放我这里吧又算什么呢?我除同月月红爸是朋友外,我们两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有什么理由长期把月月红放在自己的身边?别人同样会骂我不是人,不怀好意、玩弄女性,什么脏话都可能从他们嘴里吐出来,连天飞,叫我横竖不是理,跳到黄河洗不清。该咋办呢?陈大树陷入窘境。
“想好了没有”姐姐陈桂花催问。
“以前她喊我叔叔,我娶她,不好向外面交代?”陈大树担忧说。
“啥不好交代?我们两家也不是一姓,八代不着边啊,叫你叔叔是对你客气,对你尊敬,改成叫你大哥也不是不合规矩。天子王法哪有什么规定她就不能喊你大哥?”千里香说。
“按照亲亲相连,月月红远房的一个哥哥也是你的表弟呢,你与月月红本来就是同辈。”姐姐陈桂花说。
千里香与陈桂花一来一往,轮番敲边鼓,说得陈大树无话可辩。
陈大树又在小院子来回踱了一下,又点上一根烟吸着,没等吸几口,他把烟掐灭,又坐到她们身边。
“好吧,不要说了,你们话我听清楚了。”陈大树打断她们的话,痛快淋漓地说,“我想好了,月月红就放在我这里永远不走了吧,她不能老这样苦命,一个好端端的姑娘也不能成天头脑不清,不人不鬼的,活着就要活个人样来。”
“你同意娶月月红啦?”千里香脸上放出神采。
“不是同意,而是决定娶她。”陈大树语气坚定。
“大树,你不怕别人说你什么啦?”陈桂花故意激将弟弟一下。
“我想通了,怕啥?怕这怕那就不要活了。”陈大树捂着嘴唇,竖起两道剑眉,大有千折不回的气概。
三人意见相合,月月红和陈大树婚事就拍板下来了,千里香身上的包袱彻底抖掉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的笑容。
住在王三猴家隔壁的张三,被村里人喻为生着男人身,长着女人嘴,喜欢捕风捉影卷口舌,前两天他才在王三猴前说月月红跟十二属相的人都睡过,不会生孩子了,浇灭了陈三猴的一腔怒火。他现在又偷偷跑到陈大树跟前讨好,说:“大树,要不是这几日我做王三猴工作,他就要同你拼命。”
“我怕他吗?不能怕听到鬼叫还不敢开门啦!我大树就落个胆大,鬼门关我已闯过好几回。。”
“大树,你把月月红接到身边,准备娶了她吗?”
“怎么讲?”
“外面有人传说你姐姐想要你娶月月红,好传宗接代,有这话吗?”
“有这个意思。”
“那你就不要怪我小老弟多嘴多舌,月月红是不可能生出孩子的。”
“你怎么知道?”
张三本也想把月月红跟十二属相的男人都睡过,不会生孩子了的秘密说给陈大树听,但又觉得不妥,自己毕竟同陈大树过去没打过交道,混得还不太熟,说话不能没方寸,随口放。再说我口无遮拦,话再传到千里香耳朵里,她说不定同我拼命,说我败坏她女儿的声誉。想想他还是改口,换了一种说法,“有些话小老弟不好同你说。”
“有啥说啥,不用吞吞吐吐。”陈大树给张三递一支烟。
“既然你不顾忌,我就直说了。月月红同王三猴在一起这多日子都没怀过大肚,换了一个男人就会怀大肚,那真是奇怪了。小老弟全是关心你才说给你听。”
“我不听,姐姐的想法是姐姐的想法,我是我,管月月红能不能生孩子,现救她的命最要紧。”
“你有这个准备我还说什么呢?算我嘴臭!”张三自觉无趣溜了。
陈大树一辈子没结过婚,没同一个女人亲近过,甚至连女人的手都没正经八经的摸过,老来还是处子,因而他也格外看重与月月红的婚事。
一切按结婚的规矩办,虽不是明媒正娶,但结婚的仪式是要举行的,结婚的筵席要摆上几桌的,证婚人也是要的,要大张旗鼓的让街坊乡里,亲戚友邻都知道自己正式结婚,老婆就是月月红。
吉日选在农历八月初八,八八八,发发发,一定是好日子。
一听说自己要结婚,月月红高兴极了,每天都用红纸贴在两脸上,站在村口手拿小红纸摇晃,逢人就说:“我要结婚了,我要结婚了。”
村人问:“结婚好不好?”
月月红一一点头说:“好,好!”
痞气十足的男人们逗月月红,问:“结婚干什么?”
月月红说:“结婚就结婚。”
在场的人都很开心,笑声不断。
又有人问:“结婚干什么?”
月月红说:“不知道,问你妈去。”月月红有口无意的回答,没有人再敢拿她戏耍开心了,一些人只好改口迎合月月红的话说:“好吧,你结婚我们来喝喜酒。”“结婚我们来看你喝交杯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