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餐桌前的向晚犹不敢置信,总觉得哪里很不对劲,最终她忐忑不安地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一瓶还有半个月过期的胃药。
龙泉端着牛排出来,“你要的,七分熟。”
向晚对着他肚子上的灰太狼眨眨眼,龙泉脸上一讪,忙把围裙给扯了下来。向晚抱住他的手,“别啊,这样多可爱啊!”
龙泉瞪她一眼,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将那件围裙丢在一旁的凳子上,“先说好了啊,饭是我做的,你要负责洗碗。”
向晚可怜兮兮地咳嗽两声,“可是,可是,可是人家,咳咳,是病人。”
龙泉极为鄙视地看着她,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一面拿起刀叉一面说:“装,装,你就装。”
向晚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也拿起刀叉准备吃饭。
“这是什么?”龙泉眼尖地看到她放在桌旁的东西。
向晚忙说:“没什么。”正准备去拿,那东西已落入龙泉手中。
龙泉看了看标签,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着向晚,他站起来去拿向晚身前的盘子,“怕吃坏了就不要吃。”
向晚忙护住身前的大餐,大叫:“不不不不不,这是我的。”
好吧,她承认在这件事情上她理亏,越是理亏越是不能让他就这么把这盘子给撤了,她要吃,而且要吃完,然后吃坏肚子,最好来个胃穿孔,以证实他的手艺实在是太烂了,从此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损他,像他送的洋娃娃,像他送的糖果,像他送的发夹……
她急需要证实,只要是他给她的东西,没一样是好的。
可是?
为什么,她感觉还过得去?
将牛排细细地放在嘴里咀嚼,味道真的还不错啦!
正在切牛排的龙泉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样看我?”
向晚抿了抿唇,“因为不能想象你居然会亲自下厨,你以前那样挑的一个人。”
龙泉不可置否,“谁说我现在不挑?”
向晚于是听明白了,大约正是因为挑得厉害,才不得不亲自下厨吧!
“这四年在美国你还好吗?”
“我回来都这么久了,你现在才来关心我不是太虚伪了吗?”
向晚讪笑,“你不想说就算了。”
龙泉放下刀叉,表情严肃地看着向晚,“我说向晚,我就不明白了,我以前到底哪里不好,你这样嫌弃我?”
向晚差点没噎住,忙拿了一旁的红酒喝了一口。
“我没……”在龙泉坚定的目光中她终于没能睁着眼说瞎话,忙低下头,“吃东西呐!冷了就不好吃了。”
龙泉眼中微微暗淡下来,终于没继续逼问她什么,吃完饭后竟然还主动洗了盘子。
向晚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向晚被正式宣布“病愈”后,向家一家人都被请到龙家主宅做客,由龙家女主人亲自下厨,两家人这些年的老交情,早就像一家人一样,自然是热络非常。
向晚本来也想留在厨房里帮点小忙,例如择菜洗菜这种没技术含量的粗活她还是可以做的,但是向母十二分地嫌弃她的笨手笨脚,差点没拿着扫帚赶她出去。向晚也乐得清闲,走到客厅里,龙渊和向涛正在下围棋,向晓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向晚对围棋这种东西一点兴趣也无,自然无聊,这时龙渊说:“小晚,龙泉不知道在楼上干什么,你去叫他下来。”
向晚应了一声就上楼了,轻轻敲了敲房门,然后扭开门把,龙泉果然在里面,见是她,笑了笑,“什么事?”
他身后阳光如泄,以至于他精致的容颜也泛着一层光晕一般,向晚轻轻眨了眨眼走进去,“你在干什么?”
龙泉看了眼电脑屏幕,“闲着无聊,看看股票。”
向晚没什么大兴趣地“哦”了一声,“龙叔让我叫你下去,不过我看你下去也没事,就在房里玩吧!”
龙泉笑,“你呢?”
向晚在他房间里四处看了看,视线落在那瓶玫瑰上,她打趣问:“这是哪位美女送你的啊?”
龙泉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我说你这豆腐脑袋里整天在想着什么?”
向晚被骂得莫名其妙,但她已经习惯龙泉这种恶劣本性了,他要能一直对她和颜悦色下去,她才会“受宠若惊”。
龙泉没好气地说:“你仔细看看,那花都有四年了。”
向晚拿着玻璃瓶的手指微微僵硬,四年?
龙泉见她眼中似乎还有疑惑,瞪了她一眼,“你以前不是说玫瑰花总是会凋谢的吗?我就想办法怎样让玫瑰花不凋谢啊!不过方法倒是用了不少,最后能用的好像就这一种。”
向晚终于反应过来,惊讶问:“这不是那九百九十九分之一吧!”
龙泉耸耸肩,“我虽然尽力了,但最后能青春永驻的却只有这一朵。”他似乎憋了很久了,终于还是放在手中的鼠标看着向晚,“向晚,我说你什么好呢?我起先想让那些玫瑰都永远开下去,但是无论我怎样弄,最后它们还是一朵朵地凋谢了,可是后来终于还剩下这一朵了,做成干花。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这世上只要是有生命的东西都会凋谢死亡,只是时间长短问题,我们看花觉得花谢得快,人家乌龟看我们,还觉得我们死得太快呢!现在这花是再也不会谢了,可是不会谢的花那还叫花吗?那还有什么美丽可言吗?我是不能理解你那什么破玫瑰理论,但是如果你以后想整容的话,我倒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好一点的整形医生,给你打六折的。”
向晚刚开始听着听着还十分惭愧,听到后来就觉得特愤怒,“去,一边玩去,玩你手指去。”
视线停留在玻璃瓶中的玫瑰上,这朵玫瑰娇艳欲滴,果然是永远都美丽着,可是向晚此时却也觉得没意思极了。她忽然忘记当年她是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了,她侧过头仔细想了想,她的意思大约是自比快要凋谢的玫瑰花,也许漂亮,但是下一秒就会凋零。
可是谁想这人竟真会放在心上,心心念念地为她制造了一朵不会调零的玫瑰花。
一丝蜜意慢慢地泛满了整个心房,嘴角不由得浅浅地弯了起来。
向晚想,原来人是真的会变化的,时间让他们开始慢慢地宽容起来,对所爱的人,也对自己。
“你们在聊什么呢?不用吃饭啦?”向晓敲了敲门,笑容晏晏。
“没什么。”两人齐声答,都是淡淡的语气,像这样阳光充沛的午后那一缕慵懒。
向晓笑出声来,朗朗而诵:“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向晚无语地看着向晓神神叨叨地离开,转头问龙泉:“这两句什么意思?”
龙泉摇摇头,“听着怪熟的。”
向晚说:“查百度吧!”
龙泉“哦”了一声,又问她:“那几个字怎么写来着?”
两家人在一起吃饭,做了好一桌子菜,龙泉大大咧咧地坐在向晚旁边。
向晚推他,“一边去,我要和龙叔一起坐。”
龙泉瞪她,“我爸有我妈呢!你晚了二十年。”
一旁的龙妈拿筷子做敲他头的动作,“不小的孩子了,怎么说话的?”
龙泉微抬下颚,“怎么说话?实话。向晚,你不用打我爸主意了,我爸对我妈那是一片痴情。”
向晚大窘,夹起刚上的水晶丸子就往他嘴里塞,“快吃东西吧,不要噎到了啊!”
龙妈笑着说:“这两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向妈抱怨着:“我们家向晚也是,这么大女孩子了,还跟着闹,上次在我家两人打架,一整张床单都给撕烂了,要不是看在小泉的面子,我不揭了这孩子的皮。”
龙妈一听,含怨地看着龙泉,“你看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老实一点?不用说了,那张床单一定是你撕的。”
龙泉点头,“是啊是啊,是我撕的,因为某人说要毁灭证据嘛!”
“说什么呢这孩子,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可不许再瞎闹了。”
龙泉似笑非笑地看了向晚一眼,向晚的脸刷地红了,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再示好地给他夹菜,这叫棍棒和糖果的教育。
好在龙泉十分识相,没有接着闹,向晚着实松了一口气。
一块被剃了骨的鱼肉送到她碗里,向晚奇怪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龙泉催她:“快吃啊!”
向晚说:“里面不会隐藏着一根小刺吧!”
龙泉瞪她,“死不了你。”
向晚撇撇嘴,将那块鱼肉送进嘴里,因为是龙泉夹的,她特意小心翼翼地咀嚼着,生怕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咽下去后才确定这块鱼肉没有任何问题,向晚抬起头来,只见满桌的人都看着他们俩,不由得奇怪地问:“怎么了?”
龙妈忙说:“没事没事,吃菜吃菜。”
没事?没事笑得像朵牡丹花似的?
这时龙泉又夹了一块鱼肉在她碗里,催促着:“吃。”
向晚说:“我明白了,刚刚那是障眼法,你先给我吃一没刺的,这个我就会大意,然后就如你的意了。”
龙泉瞪她,“我实在不想再夸你这豆腐渣工程一样的脑子了,你听我的就是,快吃。”
向晚无法,只好细细地嚼了,咽下去,居然又是好的。
龙泉这才笑了,不遗余力地为她去着鱼骨。
向晚不乐意了,“你让我吃点别的菜行不行?”
龙泉十分好说话,“行,来,先把这块鱼吃掉。”他将鱼肉送到她嘴边。
向晚瞪他一眼,乖乖地张嘴,吃了。
“啊——”向晚满脸痛苦。
龙泉把筷子一丢,急问:“怎么了?”
向晚一手握住自己的脖子,一手指着嘴巴。
“鱼刺卡到了,快拿醋。”
向晚满眼含怨地看着龙泉。龙泉接过醋,眼眸微闪,一瓶就往向晚嘴里灌。
向晚吓了一跳,忙跳开,“谋杀啊!”一瓶醋已泼了大半到她的衣服上。
龙泉斜眼看她,“让你装,装,酸不死你?”
向晚怒了,“你还怪我,谁有病似的不停地喂我吃鱼,你挑着不累我吃着都累。”
龙泉脸色一变,就欲发作,一旁的龙妈妈忙拉着向晚坐下,“哎呀,向晚不要生气。”一边擦着向晚的衣服,“这孩子倒不是坏心,你不要生气。”
向妈一巴掌拍到向晚头上,“这么大孩子了,也不羞,还不和小泉道歉?”
向晚被那一巴掌把头发都拍散了,恶狠狠地瞪着龙泉。
“还瞪,还瞪,你也不想想你比人家大多少岁!大没个大样。”向妈又要伸手过来打。
向晚也不躲,那一巴掌却硬生生地打在挡在她面前的龙泉身上。
向晚怒了,用力把龙泉推开,“一边去。”然后站起来,“我有事先走了。”
龙妈拉着她的手,脸上满是心疼,一连向向母报怨,“哎,春丽,你也真是,多大孩子你还动手打。”又转身哄着向晚:“向晚别恼啊,都是小泉这孩子的错,你看龙姨帮你教训他。”又瞪着龙泉,“还不快给小晚道歉。”
这时向晚的手机铃声响起,向晚从包里拿出手机,对着手机说了几句话,然后淡淡勾起一抹笑,挂掉手机后她拿起自己的包,笑着说:“龙叔龙姨,真的很抱歉,我朋友有点急事找我,下次我请你们吃饭请罪。”
刚刚闹得有点小不愉快,这会子她没事一样笑着说有事,别人倒一时也不好拦她了。
龙妈看了看龙泉难看的脸色,对向晚说:“你衣服……”
向晚笑着说:“没关系,我回家换一身,你们吃好,我先走了。”
经过龙泉身边的时候,龙泉一把抓住她的手,抢过她手中的手机。
向晚大惊,“你干什么?”
龙泉将手机举到向晚够不到的地方,翻看上面的来电显示,黑色的两个字让他脸色都变了,“他叫你出去做什么?”
向晚怒不可遏,“要你管!手机还我!”
龙泉瞪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是他要你走的吗?他要你跟他一起走的吗?”
向晚一怔,不由得心时一虚,脸上一阵僵硬,“你胡说八道什么?”
龙泉冷笑一声,将手机用力地往地上一摔,“我胡说八道什么你会不知道?那天你是在哪里被绑的?飞机场,你去飞机场干什么?机场电脑里还有你订票的记录,向晚,我不说不代表我是傻子。”
“向晚你——”一直没说话的龙渊开口,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向母急了,“向晚你这死丫头给我说清楚,你要去哪里?你胆子大了啊,家里也不说一声,离家出走是吧?”
向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面躲着向母一面急急地解释:“我,我,只是想到朋友那去玩几天,哪有离家出走那么严重啊!”
向母火冒三丈,“到朋友那去玩你不和家里打声招呼,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看我回家去怎么收拾你。”
向晚苦着脸,“我真没做什么坏事,”见满室所有人都一脸不赞同,连向晓都是一脸自求多福的神色,不由得小声道:“即使有那也是犯罪未遂啊!”
“你还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