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连连后退,讨好地笑着,拍拍挺大的肚子,“乖乖,快跟晓姨打个招呼。”
向晓整张脸都在抽搐,紧紧握住的拳头青筋都在跳动。
毫无疑问,有向晚陪伴的时光是痛不欲生的。
更恐怖的是,被向晚的恶毒言语和楼下的乒乓声响荼毒了整整一个月后,来例行为她检查身体的家庭医生在向家丢下了一枚重量级的炸弹。
“二小姐怀孕了。”那位英俊的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然后整个向家都沸腾了,楼下的兵乓声更加响亮透彻,以向晓的经验,她已经能确定那是向母独家原创的终究级教育孩子的方法,棍棒教育。
声音能传上二楼她的房间,可见那得多粗的棍子下多大的力啊!
向晓心有余悸,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想到自己闹了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只怕身体痊愈后那棍棒就是落在她身上的啊!因此如惊弓之鸟一般痛苦着。
向晚啧啧叹道:“强暴也是很有效的啊!”
向晓已经免疫,倒在床上装死。
其实她的身体早就好了,不过是向母变着法儿将她软禁,每天还让向晚来刺激她,现在又添了这么一笔,向晓已经有很高的觉悟——她的未来一片黑暗,了无生机。
手掌不由自主地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的脸,却不由得渐渐温柔下来,这里,有着她和他的孩子,而现在,简颀,你在哪里?
“砰——”房门被猛地推开了。
向晓骇得几乎跳起来,来人露出自责的神色,“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向晓无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瘦得几乎只剩骨头的脸上一块青一块紫,两只眼睛是标准的熊猫眼,真、真,她吞了吞口水,真恐怖。
见向晓满脸呆滞,简颀脸上满是忧心紧张,两只手迅速地使用拐杖飘到她身边,“向晓,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他似乎脸红了,但因为脸上实在是太花,向晓不大能确定。
“简颀?你、你、你……”向晓发现她失去言语的能力了。
一旁的向晚呵呵笑着,“能在我家太后娘娘手下撑过一个月的人,简颀你可是第一人呐!果然剽悍。”
简颀深情款款地看着向晓,无比痛心地忏悔:“向晓,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情,可是我知道错了,我会改,你原谅我好不好?”
“简颀你你你……”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简颀坐在床沿,双手紧紧抓住她的手,温柔得几乎滴出水来,如果不是现在他的脸长得太滑稽,大约也是能风华绝代的,“向晓,叫我一声简兮好吗?”
向晓猛地推开他向外跑去。
看着空空的房门,简颀只觉得一颗心都沉到几千米深的海底了,这一个多月来的思恋忧心,被向母的种种责难,都没有这一刻她甩开他的手来得更重,真的,不能被原谅吗?呵,是啊,他做了那么多让她伤心的事情,即使不被原谅,也是……
楼下忽然传来更大声音的响动,向晚脸色一变,喃喃道:“起义了。”
简颀还未从他沉重的心情中回缓过来,只听楼下向母大喝一声:“你这死丫头造反了不成?”
然后是向晓气得发抖的声音:“想当年我养他那二两肉容易吗我?你就这么轻易地给折腾下去了,我我我,气死我了。”
简颀心神大动,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热血撞击,双手拿过放在床边的拐杖,他飞也似的跑出了房间。
独自一人留在房间的向晚啧啧叹道:“恋爱让人变得疯狂,果然不错!”大家的潜力都被激发出来了啊!
向晓一把揪过蹭下楼的简颀,满脸都是愤怒激动的红晕,“你自己看看,有这么折腾人的吗?本来就没二两肉,现在你看。”向晓拿出证物似的在简颀手脸上拉了一把,果然只能拉出一层皮来。
于是向母就真有点愧疚了,她冷哼地别过脸,“他自找的,你问问他,是不是他自己犯贱让我打的?”
简颀忙做着和事老,脸上挂着傻笑,“向晓,真的,真的不关妈的事。”
“谁是你妈?”本来互相炮轰的两个女人忽然枪口一致对外。
简颀怎么觉得自己身处老虎窝的危机感越来越重了呢?他不由得想要后退,讪笑着,“那个,向晓都有我的孩子了,我们当然应该结婚,然后当然该叫声‘妈’的。”
沉默。
如秋风扫落叶。
向母冷哼一声:“向晓,你怎么说?”
向晓别过脸,似乎十分不忍再看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别啊,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招摇撞骗就是你的错了。”
简颀大为错愣,“向晓你——”
向晓往楼上走,“别叫我别叫我,我看到你那张奥特曼打小怪兽的脸就浑身抽搐。”
他那张脸要瘦下去多容易啊,可是当年慢慢地养起来,却是她一点一滴天长日久的积累啊!现在居然变成这样,叫她怎么忍心再看?
一如他们之间千疮百孔的感情……
向晓眼带落寞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她肚子里的生命,会叫他做爸爸,叫她做妈妈。
丢舍不易,便再拿起。
也许她应该庆幸上天又给了他们一个新的羁绊,新的在一起的理由,否则,深深叹了一口气的向晓不由得想,她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有勇气……
看着向晓上楼的背影,简颀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与自己远离。
一旁的向母瞪他一眼,“还不快回去养好了伤把聘礼送过来?”
“啊?”今天的一切都让简颀措手不及,为什么他所理解的意思似乎总和身边的人不一样?
向母看着他浑身的伤没好气地说:“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跟头狼似的,我不好好教教你们就都造了反,看以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三个月后,疯狂增肥成功的简颀再次来到向家的时候,向母深深地叹了口气,“挑来挑去,原来还是原来那只大萝卜。”
向晚吃着龙泉喂到嘴边的水果,“一个萝卜一个坑,咱向晓就是那跌死萝卜不偿命的坑。”
向涛招了招手,“简颀,过来和我下盘棋。”
向晓便推着简颀过去,在一旁看着他们下棋,其实向涛和简颀的棋路差不多,一子下去,已有一掌定江山的豪迈,不似向晓,她的棋路总带着如水的婉约,倒像是上不了什么大场面一样,但只有和她下过棋的人才知道,那如水般的无孔不入,才是最要人命的。
一局过后,简颀输了向涛半目。
向涛连连感叹:“后生可畏啊。”
简颀含笑说:“向叔宝刀未老,是我输了。”
向涛看着他笑,“哪里哪里,懂得输也是一种学问啊!”他喝了口茶,“就像做人一样。”
简颀和向晓视线对上,都老老实实地应着“是”。
似水流年,人少轻狂,辜负多少春情意。
向涛看着简颀,“我知道你一身傲骨,最是拉不下脸来挑向氏的担子,可是我老了,膝下无子,向晚和向晓又无意从商,小泉如果想要早就将向氏和龙氏合并了,不过是都等着你而已。我看你这两年生意也做大了,如果你愿意,就以目前向氏的市价将向氏购下,向氏改姓简,这样也没人能说你什么闲话了。”
简颀十分惭愧,“向叔,你不要这样说,我知道错了。”
向涛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要说一点也舍不得那是假的,可是女儿总是别人家的人,有什么办法?你爸以前是我兄弟,即使你不和向晓在一起,我也是把你当半个儿子看的,向氏给了你我也放心些,只是怕你心里有疙瘩……”
简颀忙说:“向叔,我想通了,我想和向晓在一起,那么她的一切我都可以接受,不会再嫉妒,不会再不安,以一颗至诚至真的心待她,向氏会一直姓向,这是您一生的心血,那不能改。”
向涛见他满脸坚毅,本来想说什么,却只微微苦笑,“简颀,我是想将向氏卖给你。”
简颀接着说:“那么我想要向氏永远是向氏也是可以的吧!”
向涛一怔,想不到他竟然会这样说,最终只摆摆手,“你们年轻人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和你向姨都老了,已经约好小泉他爸妈一起去环游世界一圈。再不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只怕以后就动不了咯。”
简颀笑着为他倒茶,“向叔老当益壮,我们这些后生要学的还有很多。”
窗外柳枝新抽,嫩绿细芽,和风暖暖,沁人心脾。
抬起头,便看见向晓双手放在微凸起的小腹上温柔婉约的笑靥,他不禁怦然心动。
他要学的东西当然还有很多很多。
包括怎样去爱她,怎样去爱他们的孩子。
那将是他一生的都不会倦懈的课程……
(完)
后记
这是寒假时的一个构思,想写一个身体残缺的男人的爱情故事,于是写了,于是就有了这一篇文。其实每次写文的时候,我都觉得很虐,写完了,却觉得轻轻松松,读者再和我说,真虐啊真虐啊,阿来你不是亲妈也不是后妈,你就一干妈啊!那时我就没什么感觉了。
但写的时候真的觉得很虐很累啊,一个人要揣摩两份心思,经常有很辛酸的感觉,写这篇文的时候还掉了三滴眼泪,大约我是数了的,三滴!然后我觉得够了……
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总要经历层层痛楚才能在一起呢?
大约那样我们才会懂得珍惜吧!
写这篇文的时候,是抱着一种喜欢的心情,不是因为喜欢男主角,也不是因为喜欢女主角,而是单纯地喜欢这篇文。
但一篇文写完了,文中的人物和作者的缘分也似尽了,即使在下一篇中能有他们出来客串,其亲昵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虽然在刚写完文的此刻,我心不舍,但作为作者的我,同样诚心地希望,和他们的缘分,是真的尽了……
好吧,我知道我在打哑谜,但我知道你听得懂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