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没过多久,整幢楼里的租客们开始陆续打包行李退租了。大元“照例”想方设法地到处挑毛病,克扣押金。直到扣无可扣,才意犹未尽地和各位租客骂骂咧咧地一拍两散、永不再见。
二楼那个小赤佬和他在一楼走廊掰扯了好半天,因为墙上钉了一个孔,大元就打算把他的押金全部扣下,说是会影响墙体结构。对方看他蛮不讲理,就开始脏话连篇地叫骂,两人差点就要打起来。对方扬言要到论坛上去大肆宣传他这个黑心房东,让大家都不要来租这里的房间。最后,好歹是拽着拉杆箱叨叨咕咕地走掉了。
大元朝着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刚要转身回屋,一回头,吓了一跳。
“神经病啊你,站人身后一声不吱!吓死我你要偿命的!”大元冲着那人大骂。
那人戴着眼镜,一眼大、一眼小,厚唇黄牙,穿一身棕黄色的珊瑚绒睡衣,脚蹬一双开裂的塑料拖鞋,袜子还破了个洞,快要遮上眼睛的头发看起来有些日子没洗了,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
这位是一楼那唯一一间外租房的房客阿宁,他在附近的一个电子元件厂打工,已经在这里租住了有半年。
大元一直对这人房间的卫生状况十分犯愁,每次从他门口路过,如果他的门开着,大元总会忍不住一阵干呕。
我怎么总是能摊上这种垃圾租客。大元常这样想。自己的出租楼档次实在是太差劲了。
阿宁仍然保持着呆滞的表情立在原地。大元很不耐烦地盯着他的脸:“怎么?是不是要退租啊?你那个屋子我跟你说,想退押金是没门的!你那点押金连清洁费都不够,我不跟你多要钱都是懒得跟你一般见识。说吧,什么时候搬?你最好搬干净一点!”
为了抢占上风,大元气势汹汹地发射了一串连珠炮。对方接的话却令人出乎意料。
“我……要续租。”阿宁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叫,眼睛无神地来回转了两下。
虽然对阿宁百般嫌弃,但是大元也明白,以他出租楼的条件,能租出去已是万幸,自己是没有择客资格的。要么就要来者不拒,要么就得空房断租。
所以,说实话,阿宁决定续租,大元是庆幸大于嫌弃的。
“你确定要续租哇?”
“嗯……”阿宁抬起头,无精打采地看着大元的脸。
大元实在是不愿意和他那双丧气的眯眯眼对视,转身一边打开自己房门,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像你这种情况,明年我可不能按这个价格租给你的,多少我要涨一些的。”
阿宁没吱声。他这个人走路没声音,话还少,经常容易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大元回头瞪了他一眼:“听见没啊?”
阿宁嘴里咕咕哝哝的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大元紧接着说:“就算涨价也比别的地方便宜很多啦!你找不到这个价格的,再说离你们厂还这么近,租给你是便宜你了。”唯恐对方听了涨价打退堂鼓。
大元拿了一份合同过来,屏着呼吸把合同伸到阿宁面前:“喏,你看看,这个数,是不是很公道?”租金确实只涨了一点点,大元也怕把到手的鸭子吓跑。
阿宁眼皮耷拉着,眼神一行一行慢慢读着合同内容,视线扫到租金一行的时候,大元还紧张了一下。
大概过了得有十分钟,大元的手心都出汗了。
阿宁这才歪着脖子点了点头:“……嗯。”
大元赶紧递上笔:“签吧签吧,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阿宁接过笔,慢吞吞地签上了自己蟑螂爬一样的名字。大元瞥到他指甲里的泥,皱着眉头别过脸去。
阿宁回到房间关上门。
这时,他一改刚才呆滞的样子,小小的眼睛闪着鸡贼的光,嘴角开始慢慢上扬,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隔音太好,大元根本听不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