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古文化有太多的糟粕,也有许多可取之处。
周树人先生后半生都在致力于批判“礼教”,说“礼教”吃人,其实“礼教”固然要吃人的,假若“礼教”一直温文尔雅客客气气,又如何立威?如何深入人心?正如皇权一样,这是中国古文化的死循环。
对于苏杰一家来说,古文化留下的好东西就是太爷爷传下来的富贵长寿拔步床,这个名词现代人听着就有些头晕,但却不妨碍它的价值。
苏杰太爷爷是北方人,当时北方战火连天,一家人为避战祸,一路逃到宝庆府,用微薄的三块袁大头起家做生意,过得十几年,居然发了家,发家后请了本地有名的前清木匠花了三年时间做了这张富贵长寿拔步床,光是真金就贴了一公斤上去,更别提上好的红木,以及繁复到无以复加的做工。
这张床早已找不到真金白银,子孙不争气,把一片片的艺术品一样的雕镂成龙凤麒麟各种祥瑞奇兽的贴金换成保命的粮食了,到苏文楼这辈,就剩下光秃秃的床架。
…………
“真是可惜啊!这张床要是完整,就值钱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男人站在床前不停摇头,满脸惋惜之色。
苏文楼两口子有些紧张,他们没有见过多少世面,对于祖上传下来的这张床的价值没有任何概念,卖多卖少只在他们一念之间。虽然上个周末苏杰带了一个同学过来指着这张床说“我有个亲戚做古董生意的,我跟着他玩了一段时间,这种老床很值钱的,再放几年卖个十几万也说不准”。
“刘老板,你开个实价吧。”苏文楼递过去一根白皮的白沙烟。
刘老板盯着那根烟犹豫了会,还是接下来了,却只是夹在耳后,他点起了自己的黄皮芙蓉王,笑了笑,说:
“老苏,乡里乡亲的,我不会诈你,6000吧,行我就叫人搬走。”
苏文楼不自在的尴尬的笑了笑,抽着自己的白皮白沙,低声说:
“6000太低了,再加点,我这床是祖上传下来的,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既然这样,再加500吧,这张床也就值这个价。”刘老板鼻腔中喷出烟雾,老神在在的说。
苏文楼两口子虽没有多少见识,但也是做买卖的,刘老板肯加价,就露出了一丝马脚,这证明这张床还有更大的价值空间。
何小玉开口了:“刘老板,再加点,6500还是低了。”
刘老板脸色变了变,一脸肉痛的说:
“再加300,6800,不能再多了,我也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帮你们一把。”
夫妻俩就和刘老板你来我往,杠上价格了,对于苏文楼何小玉两夫妻来说,卖这张床是已经做好的决定,至于要卖多少钱,他们心中并没有一个准数,这年头一家收入一年也就万把块,能多卖个三百五百就多出了一个月生活费,他们必须争。
“这样吧,就8000,老苏你做个决定,不行我就走了。”刘老板心中有点懊恼,他大意了,自己一开始露出了马脚,这使得对面那对穷夫妇慢慢熬价,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心中鄙夷,嘴上却决然的说道。
夫妻俩犹豫了起来,对望了片刻,苏杰在一旁观望,像是个局外人,一言不发。到了此时,刘老板说出了8000,和记忆已经完全吻合了。不出意外,再过几分钟,父母就会同意这个价格。
苏杰不动声色,隐晦的朝窗外比了个手势,然后就听到门外有敲门声传来。
“苏杰,叔叔阿姨都在家吗?”这是陈家树的声音。
苏杰脸色抽了抽,笑着一路小跑过去开门:
“在,我来了。”
陈家树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汉子精瘦精瘦的,胳膊下夹个黑色提包,一看就知道是个生意人。
“你好,我姓马,是陈家树的舅舅。”精瘦的汉子伸出手和苏家两口子握了握。
两口子交换了下眼色,不知道这个陌生人来他们家有何用意。
“是这样的,我听外甥说你们家有张古董床,就特意过来看看。”汉子拍了拍陈家树的肩膀,眯起眼睛道。
两个小伙伴交流着眼色,不插话,只在一旁看热闹。
夫妻俩脸色露出喜色,他们记起来了,苏杰这个同学上次来自家时,说起有个亲戚也是做古董买卖的,没有料到还真有这回事,现在多一个买家也好提价。
刘老板见事态不对,黑着脸沉声说:
“老苏,这不合规矩吧。”
汉子慢悠悠的说道:
“这位老板也看中这张床了?你们谈妥了吗?”
刘老板愕然了,他不知道这个汉子是苏家请来的帮手还是真的是个古董商人,看苏家两口子的表情,却也不像是他们请来的帮手,良好的职业素质使得他沉默了,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于是装作不在意的说:
“既然如此,那你们谈吧,我抽根烟。”
精瘦的汉子围着床看了几圈,站定了对着苏家两口子说:
“这张床保存的还算完好,也确实是清末明初的老货,我出个价,合不合适你们做决定。”
他顿了顿,嘴巴中吐出几个字:
“我出价两万。”
“什么,两万?”苏家两口子目瞪口呆,八千到两万之间的跨度对他们家庭而言实在有点大。
汉子拿出提包,把拉链打开,露出几捆崭新的打了中国工商银行捆条的人民币,淡淡的说:
“我不说大话,你们觉得价格合适就成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两口子喜上眉梢,连忙说:
“行,行,我们接受这个价。”
刘老板此时不再沉默了,他看到了提包中至少有七八万,他咬咬牙,说道:
“等一等,老苏,我还没有发话,我是先来的,既然这位老弟有如此雅兴,我也跟着玩玩,我出价两万五。”
两口子脸色通红,喜的不行,局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判断范围,这个时候,他们反而不说话了。
“三万。”汉子慢慢的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三万五。”刘老板把烟头一甩,恨恨的说。
“四万。”汉子脸色凝重了。
刘老板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一样,他心中旁算着,看了看汉子的脸色,又看看苏家两口子,最终一跺脚,伸出一只手,吼道:
“我出五万。”
汉子脸色也黑了,他思虑良久,朝刘老板拱拱手,道:
“这位老兄果然识货,这床就让给你吧。”
刘老板黑着脸摆摆手,看得出来并不高兴,今天他是栽了,从八千到五万,多出了四万二的价,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太多的穷家,这样的家庭,随便出点价就能买走家中老物件,人穷志短,他们能有什么见识。
双方拟好收条证据签字画押,刘老板随身带了不少的现金,钱货双讫。
苏杰暗暗高兴,自己重生后第一次谋划成功,原本只卖了八千的床现在卖了五万,家庭有了这笔资金,自己随后的谋划更加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