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出奇兵
伏牛寨。
操场上士兵操练不止。
学堂内学生书声琅琅。
山岗上牛羊成群。
伙房内饭菜飘香。
这日清晨,寨主击鼓聚将,谭四到聚义厅的时候,各将官早已到位。寨主脸色凝重:“据斥候回报,朝廷派童贯领麾下八都监,起兵十万前往伏牛山剿灭伏牛寨,今离伏牛山三百里,不日即到。今本寨兵马不过三千有余,能统兵的将军不过吴将军一人而已,官兵来势汹汹,各位有何计谋能退此兵?”
吴孝昌越列而出:“寨主,吴某虽是降将,但报效山寨和寨主之心可昭日月,寨主可让吴某领兵三千迎敌,十万之兵某也无惧。”
欧阳先生听后莞儿一笑:“吴将军稍安勿躁,童贯号称统兵十万前来掠战,即使是十万头猪站在那里让你杀,你三千人也得累死。”
“我伏牛寨地势险要,前不久又在紧要处修筑了关隘,易守难攻,关隘两侧悬崖陡峭,关墙离地高二十余丈,关口由三道自上而下的数千斤闸门所阻,即使毁坏一道还有两道,再说此三道石闸连在一起,每道闸都厚达五尺,官兵用什么来损坏闸门呢?伏牛寨凭借天险,上山之路只此一条,除非能变成飞鸟才能进得寨来。我们完全可以凭借关隘之利,向下发射箭矢滚木石块,何必舍易求难而主动出兵厮杀呢?”
谭四在厅中来回踱了几步,看着欧阳先生说道:“欧阳先生你可能忘记了童贯此次带来的不是一千兵卒,也不是一万,而是十万,十万对老少妇孺加起来六七千的伏牛寨,肯定是志在必得,二十余丈的关隘对一千人来说很高,对于十万人来说简直是笑话。派五千人每人扛一大木,半日就能搭起一个高架,官兵踏着架子杀入关口,关隘破矣。
“我们首先要将各处险要和地势都有效的利用起来,从而用最少的力气击毙最多的敌寇。”
谭四在厅中右侧墙上展开一张巨大的山川地图,手拿竹棍指着各处地形做出战略部署。
话说枢密使童贯,将伏牛寨中兵器之犀利上奏于官家,官家大为赞同童贯的意见,便授予童贯统军大元帅之职,径到枢密院中,便发调兵符验,要拨东京管下八路军州,各起军一万。就差本处兵马都监统率。又于京师御林军内,选点二万,守护中军。枢密院下,一应事务,尽委副枢密使掌管。御营中选两员良将,为左羽右翼。号令已定,不旬日之间,诸事完备。一应接续军粮,并是高太尉差人选运。
那八路都监都是谁?
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郑州兵马都监陈翥,陈州兵马都监吴秉彝,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
许州兵马都监李明,邓州兵马都监王义,汝州兵马都监马万里,嵩州兵马都监周信。
大小三军,一齐进发。人人要斗,个个欲争。一行人马,各随队伍,甚是严整。前军四队,先锋总领行军;后军四队,合后将军监督;左右八路军马,羽翼旗牌催督。童贯镇握中军,总统马步御林军二万,都是御营选拣的人。童贯执鞭,指点军兵进发。但见得军容整肃,旌旗招展,铠甲明亮,刀枪剑戟铮亮。
童枢密调拨军兵,点差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为正先锋,郑州都监陈翥为副先锋。陈州都监吴秉彝为正合后,许州都监李明为副合后。唐州都监韩天麟、邓州都监王义二人为左哨。洳州都监马万里、嵩州都监周信二人为右哨。龙虎二将酆美、毕胜为中军羽翼。童贯为元帅,总领大军。全身披挂,亲自监督。战鼓三通,诸军尽起行。
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身先士卒,逢山开路,逢水搭桥,不一日到了南阳郡地界,南阳郡知府元栾常带领乡绅百姓酒浆犒劳三军,在南阳城外大小三军尽数安营扎寨。
次日元帅童贯升帐,帐下各将军精神抖擞,卖弄威势,童贯高坐正中:“此距伏牛山二百余里,大军山路难行,有哪位将军可先领一兵去将伏牛山上贼匪擒拿归来。”
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身为正先锋,上前拱手说道:“小将愿往,还请元帅下钧旨,待小将把贼首献于元帅案前。”
“好,就依你所请,愿段将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童贯令箭一掷,喝到:“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命你领本部人马一万,即日起上伏牛山擒拿贼匪,不得有误。”
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得令,引本部人马,马不停蹄朝伏牛山奔去,一时间尘土飞扬,浩浩荡荡。
不几日,来到伏牛山下,只见伏牛山果真是奇峰罗列、山川秀美。高山深谷处处可见,山势险峻,悬崖峭壁老藤缠松。老君山高耸入云,逶迤而下,群山环抱之中见得一平原,依山傍水,土地肥沃,流水潺潺,端的是峰回路转美去处,山明水秀好人家,在云遮雾绕之中隐约看到一个重重叠叠的大寨,段鹏举大喜,伏牛寨近在前方,功名近在咫尺。
走得两个时辰,众将士不惯行走山路,一个个累得汗出如浆,只不过是强忍着不叫唤,路越走越陡,路越走越窄。走着走着路忽的宽阔了不少,只见走到一个两旁都是峭壁的峡谷,宽不过丈,长约数里,两边如刀斧砍削,即使是猿猴也难攀爬。段鹏举的副将刘高克对主将说道:“将军,我看这峡谷窄长,两边难以攀爬,恐有伏兵,请将军定夺。”
段鹏举大笑道,我统兵上万,以堂堂之师来围剿贼匪,何惧他什么伏兵,伏牛寨不过是一伙山民而已,哪懂什么兵法。即使有伏兵再次,我又怕他作甚?峡谷内是绝地,对方同样是绝地,何惧之有?速速往前行。”
刘高克一阵语塞,拱手得令。
后军刚进入峡谷半里路左右,只听得后面响声大作,刘高克回头看去,只见峭壁两侧之上有寨兵从山上滚落无数石块将峡谷谷口处阻塞。
此时前军人仰马翻,无数滚石粗木从天而降,山谷最宽处不足两丈,窄的地方不足一丈,两侧崖壁陡峭,官兵避无可避。用弓箭向上射击,却又看不到人影,只见悬崖两侧如奔雷般的石块洒落下来,众官兵还没见到贼匪的影子就被突如其来的天降石块砸的死伤无数,亲兵纷纷举盾护住段鹏举,段鹏举刚才一马当先,奔走于大军前方,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在马头上,那马只是晃了几下就倒地不动了,段鹏举被死马压住右脚拔不出来,在亲兵连拉带拽下拖进用盾牌抵住的保护下,惊魂未定的段鹏举从盾牌缝隙中看到纷纷倒地的官兵,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贼匪在几十丈以上悬崖之上,可能只有几百的兵力,自己带着上万的官兵在下面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到处充斥着惨叫声,到处都是残肢断骸,这个时候只祈求悬崖上的石块早点用完,只有用完了,这种灾难才能停下来,可山崖上的石块就像永远用不完似的,大大小小,密如雨滴的砸落下来。
总算是停下来了,不知道是石头用完了还是故意停下来的,峡谷中的官兵即使没有砸死的也大多被砸伤了,鲜有浑身上下都完好的。段鹏举一瘸一拐在亲兵的搀扶下清点人数,一万人马剩下三千多,段鹏举自己后脑也被小块石头砸了一个包,望着地下的尸首夺得重叠起来,血流成河,活着的人都无处下脚了,段鹏举突然一阵反胃,双手抱胸哇哇大吐起来。亲兵连忙把他扶在一块沾满血迹的大石上坐下,段鹏举吐得难受,想想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同袍竟然在一瞬间失去了生命。刘高克在保护主将的时候被一条巨木打中脑袋,刚躺在地下胸前又挨了一石块,铠甲在这种重几十斤的钝器面前一点用都没有,挨中的那一刹那嘴里立时喷出一道血箭,临死之前手还指着段鹏举。
段鹏举那叫一个恨啊:“臭贼匪,死贼匪,有种你们出来和段爷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啊,不要躲躲藏藏的暗箭伤人。”
段鹏举满腔血泪,瞋目切齿,发指眦裂,急怒攻心,忽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逼口外。段鹏举强咽了下去,望着悬崖上大喊:“暗箭伤人,算不得什么好汉,有种下来和段某拼个你死我活,段某即便是成为刀下鬼,也不会怨你等半分。”
崖上突然出现一串爽朗的笑声:“段将军,久仰啊,叶某要你性命易如反掌,你真以为你能与我一战么?所谓兵不厌诈,你等引兵来犯,难不成我寨中上下都把脖子洗干净了引颈待戮么?你要怨就怨你的生辰八字不好,遇上爷爷我了。”
“你若识得时机,立马跪下乞降,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你就和你的部下齐赴黄泉吧。”
“尔等犯上作乱,聚众造反,我领朝廷王师前来剿灭,顺天应人,岂能投降尔等贼匪?”
段鹏举指着崖上蓝衣男子说道。
叶开挥了一下手,指着段鹏举身侧的亲兵说了声:“杀。”
身边一军士迅速从腰间取下弩箭,上弦瞄准,一枚三角的鸣镝箭射向亲兵脑门,鸣镝声戛然而止,弩箭贯脑而出,亲兵委顿在地。
“段鹏举,你今日若是不降,剩下的所有将士都要与你葬于此地,你不为你自己想,也应该为你的部下考虑考虑。”
叶开的说话声还是那样的不徐不疾,还是那样不温不火。
离段鹏举身边所有的士兵都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所有将士经过刚才石雨的洗礼,个个死里逃生,哪里还有半点斗志。一个虞侯服饰的官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求你了,将军你就降了吧,这三千多活生生的兄弟都指着你活下去啊。”
段鹏举正想发作,四周扑通扑通下跪的声音不绝于耳,就是连自己最亲近的亲兵也跪下来了,抱住他的脚大哭:“将军,你就降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开领着五百军士站在段鹏举三十丈开外。
叶开一身蓝衫,上身穿一个背心罩在衣衫外面头盔的面罩翻向头顶,露出清秀的面孔。手持雁翎刀杵在地下:“段鹏举,你说你前来剿杀贼匪,某问你,何为贼?何为匪?何谓官?何谓兵?你说我等是贼匪,你可听谁说我等抢夺过谁半分三厘?我等深居山中,与世无争,尔等引兵前来围剿,尔等不是逼良为贼么?”
段鹏举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些你们不懂吗?”
“哈哈哈哈哈!!!谬论,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这天下岂能是他老赵家能独占的?如果是个好皇帝,就应该好好的治理天下,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怎能听信谗臣之言,妄动刀兵,此乃自取灭亡之道,若不让你见见某家本领,你可能还真有不服。”
“你可敢与我一战。”
“有何不敢?”
段鹏举一把抓住熟铜盘龙棍,飞身扑向叶开,叶开见段鹏举来得凶猛,却也不惧,把手中的雁翎刀从刀杆上一旋,把刀杆扔给一侧的将士,手操雁翎刀舞得像一团雪花。熟铜盘龙棍沉重,段鹏举一个横扫。叶开见拦腰一棍,身子滴溜溜的转到段鹏举的身后,手起刀落挥舞了几下,便退身跳出圈外。
段鹏举双手抡棍,正找不到叶开的人影,忽觉得背脊上凉飕飕的,用手一摸,后背衣甲竟然不翼而飞,脊背已经完全露在外了。
一个照面,还是对方完全手下留情,自己连对手的衣襟都没挨着边。段鹏举看着有如鬼魅般的叶开,纳头便拜:“小将愿降,小将愿降,小将输得心服口服。”
叶开连忙将段鹏举扶起:“将军早该如此,也不枉众多将士的性命!来人,整军进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