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考好,但是仍然没有影响我考进县一中。那年我们中学有十名学生考上一中,和前些年一个考不上形成鲜明对比,据说学校因此受到了乡里的奖励。那年我们学校没有人报考当时热门的中专和师范。
我终于走进县重点高中的大门,虽然分数不高,但我不在乎,关键是我进来了,我充满自信。寝室的铺位我上铺临窗,住学生宿舍的第一个晚上,我睡不着,久久望着窗外,夜的天空高而幽深,星们遥远而神密。看着想着,闭上了眼,半梦半醒,好象还能看到夜空和星星,朦朦胧胧,忽而感到天地好大,宇宙好大,自己就象一只小蚂蚁,象一个原子,在浩瀚的宇宙中游荡,趋近于消失。忽而又感到身体象气球般在膨大,充满了宇宙的所有空间。昏然入梦,又是那个梦,头颅在开裂,火在烧,山在碰撞,痛苦在折磨……,我从梦中醒来,浑身上下都是汗。梦中的情景只能现在写出,当时依然一无所知,空余下梦后的惊悸,窗外,夜更深了,星们稀疏而更遥远。
重点高中,一入校就带着火药味,来自全县的精英们,一个个踌躇满志雄心勃勃,一进门就开始暗自较劲。但我并不担心,也不在意,当然别人也不会在意我,因为入校成绩我在班里排42名,而一年级有6个班,每个班又有六七十个学生。我平时和别人一样上课学习,新书发下来后,头一个星期里,我用二天的时间看看完了代数,用三个晚自习看完了几何,一个上午翻了翻物理,又用剩下的时间,把其它几门课看了遍,我大概已经知道那个学期我需要学多少东西了。入校时,我坐第三排,旁边坐着一位很腼腆的女孩,戴着副近视眼镜,看上去很笨,经常在下课后向我请教问题,而我则毫不客气地把她熊得一楞一楞的,过了很长时间我才知道她入校成绩是我们班第一名,人家那叫不耻下问。不过第一次考试,我就证明了我的实力,证明了我可以给那女孩子讲题,我得了全班第一,全级第二。考试的结果是重新排座位,这是我们具有一中特色的残酷的竞争方式,排座位的方法是,按成绩排名依次进入教室,挑你愿意坐的任何位置,象水浒里的一百单八将排座次,第一名有60个位置可供选择,倒数第二名有两个位置可供选择,最后一名则可以先去吃饭,反正剩下的座位就是自己的。我坐到了第七排,唯一的原因是那里便于我睡觉,上高中后,我不知怎么形成了上课不听课自己看书睡觉的习惯,在别人看来,好像大部分上课时间我都在睡觉,因此没少挨批。说起排座位,还应该提到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同桌,他叫李辉,是我们班的第二名,你们不要以为我们这叫英雄连袂,事实上我对他极为讨厌,我觉得他属于阴险狡诈的那种人,像很富心机的女人一样。但他进来后就坐到了我的旁边,没有人能和他争,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只能决定我坐在哪儿,而不能决定谁坐在我旁边。按他的话说,挨着我他可以得到动力,他不在乎我的感觉,就这一点就让我感到窒息,但他还是名正言顺地成了我的同桌。高一语文有一篇文章叫《鸿门宴》,为讲这篇课文,语文老师把项羽和刘邦的故事全都讲了一遍,一直讲到霸王别姬,汉王登基,讲得很精彩。讲完课后,老师突然问,“北雁,你愿做项羽还是刘邦?”我起立断然回答“项羽!”老师又叫李辉,答曰“刘邦!”,教室里一片大笑。
下课后,有一个叫丹妹的女孩儿悄悄告诉我,她知道我一定会当项羽的,这让我好多年后还还记得她,只可惜当时情窦未开。
晚上还是爱做梦,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比如在绝壁上攀登,在爬一座山,爬过一座还有一座,爬不完的山,有时梦见自己走出县城,走向原野,当我走过时,树上的绿叶渐渐变黄,纷纷飘落,我看见一条河,里面流动着冰,是什么在河的那边向我不断地召唤,当走近的时候我变为一尊冰雕……因此影响了休息,白天经常在课堂上睡觉,前面说过本来就爱在课堂上睡觉,后来睡得更多了,在我的成绩在学校出名后,我的睡觉就和我的成绩一样出名了,以致于有一次一个学生上课睡觉,我们的物理老师竟然这样批评他:“你以为你是北雁啊,上课睡觉也能学会!”
高二我们要分科,在文理科的选择上,我很伤了一份脑筋,也引发了我对人生的第一次真正的思考。我知道我要考上大学,考上大学之后呢?大学毕业之后呢?我要上什么大学呢?和很多人一样,遥望未来,我一片迷茫,人的一生究竟要干些什么?又为了什么?我能看到的只是大学,它清晰地象敌人的阵地,寒窗十载,我荷枪实弹就是要冲上去占领它;它虚幻地又象海市蜃楼,我觉得当我走进去时这个美丽的幻影就会消失!不论如何,那时我的梦想就是要考一所大学,报答我的父母,至于将来干什么,我的头脑还考虑不了那多么。围绕这一点权衡利弊,我的特长在理科,数理化简直有点不学自通的感觉,我可以不知道什么叫动能定理而把一道大计算题做出来,平时,我基本上只学习数理化,好象对这些抽象的计算更感兴趣。对于文科,像历史、地理、政治,我则把它们当做有趣的知识去读,为了应付考试,我才在考前用一周时间去背它们,从前至后一页不拉地背完,有时会把喉咙背哑,但不影响我历史考98分,对历史、地理其实我也并不反感,只是那种无休止的死记硬背让我望而却步;还有一点,就是高一时我开始读一些文学作品,引发了我对文学的兴趣,从内心里讲我也是很喜欢文科的。但权衡许久,我还是选择了理科,最主要的原因是将来考上一所好大学的可能性大一些,那时,家里很穷,父母为供我和妹妹上学日夜操劳。高中期间,隔几个月,家里就会送粮食到学校,把小麦交到饭堂,领出粮票。那时,我一个月只花40斤粮票、15块钱菜金,人很瘦,颧骨突着,眼窝陷着,但两眼炯炯有神,盯着我遥远的梦想。